想追上來,又因穿了明顯大了幾個碼數的鞋子,頻頻摔倒在地。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直到滑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才收回目光。
譚家禾正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他雙手緊握成拳,蒼白的皮膚下,青筋盤桓。
我問他怎麼了。
他默了半晌,終于開口:
「我不會讓你后悔買下我的。」
呼呼的暖風中,少年一字一頓。
傻孩子,我當然不會后悔。
因為我知道,只需五年,你就會成為秦城最出色的操盤手。
同時也是我刺向陸家,那把最鋒利的尖刀。
5
八年一晃而過。
在我二十歲生日當天,陸芊芊假扮服務生混進會場,在眾人虛情假意的寒暄中,直接跪倒在父母面前。
母親被嚇到了,大喊:「哪里來的瘋子!」
一行清淚從陸芊芊眼中徐徐流出。
「爸!媽!你們認不出來我了嗎?我是芊芊啊!」
她死死抓著母親的裙角,一臉不可置信。
上一世,她是細皮嫩肉的大小姐。
這一世卻因飽受風餐露宿,兩只手都破爛不堪。
像是凍瘡反復發作,卻得不到妥善治療的增生疤痕。
母親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這樣的眼神,與上一世在偏遠鄉村見到我時如出一轍。
孩子是很容易體會到父母藏于微末的情緒的。
陸芊芊當即一愣,像被什麼刺痛似的,不自覺瑟縮回去。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不會吧,陸家還有個私生女?」
「看上去和陸大小姐是有幾分相似。」
「你瞎了吧,這服務生又黑又瘦的,你怎麼看出像的。」
許是因為營養不足,這輩子陸芊芊沒有發育成前凸后翹的模樣。
皮膚黝黑不說,身形也像豆芽菜似的。
我在二樓靜靜看著,譚家禾適時出現,耳語道:
「監控已經處理好了,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們放她進來的。」
我淡淡「嗯」了一聲,挽起他的手下樓。
走近時,父親已經沉著臉,讓侍者先帶陸芊芊下去,想來也是認出了她。
這原本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偏偏陸芊芊不領情。
「我不要!」
人群中,她突然大叫起來,一把推倒了巨大的香檳塔:
「我在外面受了十幾年苦,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們為什麼不認我?」
她想鬧出點動靜,讓陸家當眾承認她的身份。
可她不知道,富人的聚會不只是聚會,更是促成生意的交易場。
父母想趁今天談成一筆大生意,自然不容許有人鬧事。
更何況,她還想拉我下水。
「陸嫣嫣呢?陸嫣嫣呢!當年就是陸嫣嫣把我推下水的!爸媽,你們要替我做主啊!」
她急不可耐地告發我。
可是話音未落,一記清脆的耳光就打在她黝黑干裂的臉上。
「混賬東西,我陸家的女兒也是你能抹黑的嗎?」
不得不說,老頭反應還挺快。
在今天這種場合,我和陸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罵我,就等于打他們的臉。
所以不用我動手,父親自然會制止她。
眼看鬧到這里也差不多了,我撥開人群,把被打懵了的陸芊芊扶起來。
彎腰替她拂去塵土時,在她耳邊輕聲告誡:
「你覺得爸媽會信嗎?」
「一個鄉下來的粗鄙丫頭,怎麼可能比精心培養的女兒重要呢?」
上一世她說過的話,被我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陸芊芊渾身一震,也想起我們如今的云泥之別。
她像只蔫了的小雞,被譚家禾叫來的保安拖出會場。
父母的臉色很難看,我安慰幾句,調出早就準備好的弦樂表演。
宴會很快重新恢復熱鬧。
眾人盛贊我善良大方,處事得體。
甚至還有幾位阿姨,親切地問我有無婚配。
在這個圈子里,八卦和丑聞只是談資,利益才是永恒不變的支配者。
我一一回應,儼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結束后,我把爸媽帶到套間休息。
母親拍著我的手背,輕聲感嘆:
「多虧了有嫣嫣,明明是同一天生的,你妹妹怎麼沒有你半點聰明!」
父親也小聲冷哼:
「一回來就給我添麻煩,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她死在外面!」
面對受苦多年的女兒,他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責罵。
我瞥了眼躲在屏風后面的陸芊芊。
這樣的父母,連我都覺得冷血。
更何況是帶著滿腔希冀回來的她。
軟刀入腹,多麼誅心啊。
果然,那人影搖晃幾許,幾乎站立不住。
我忍著笑,假裝勸慰:「別這麼說,芊芊到底和咱們是一家人。」
父親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罷了,先把她帶回家,讓嫣嫣好好教教她。」
他們在歐洲的項目啟程在即,壓根沒時間管陸芊芊。
我一笑:「放心,交給我吧。」
天道好輪回這麼簡單的道理。
我早就想教她了。
6
爸媽把陸芊芊安置在老宅,第二天一早,就帶著譚家禾啟程去了法國。
我起來時,就聽見陸芊芊和保姆吳媽的爭吵。
「我問你,把衣服扔掉是什麼意思?」
吳媽撇撇嘴,語帶不屑:
「不好意思,我家小姐有潔癖,別人穿臟了的衣服是不會再穿的。
」
昨晚宴會結束,管家去幫陸芊芊取行李。
她卻大手一揮,說什麼:
「本小姐現在是什麼身份,那些低端貨也配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