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門被從外關上,隨即響起釘子入木的聲音,原本微小的動靜,卻被狹小空間放大成如悶雷。
「呲」的一聲,鉆進人的心臟。
我難以避免地想:在過去十數年里,謝望又曾在這個籠子里待過幾次呢?
他是否從嬰幼兒時期就開始經受這些,他的母親說犯錯要受罰,他沒被關在這個籠子里,又會是去了哪里?
想到此處,我的目光一凝,用了張道具卡當即從箱子里走出去。
「反派在她母親的書房里。」
系統冷不丁出聲,我微微頷首以示領情,毫不猶豫朝一樓書房走去。
「阿望,多余的情緒都是你的敵人,你不會讓敵人闖入你的領地。」
謝望背對著門口,和他母親相對而坐。
「你要成為這世界上最優秀的人,你不需要朋友,他們只會阻擋你前進的腳步。」
謝母柔聲說話,謝望一直沒有回應。
「你從來沒見過一個叫蘇彌的女生,今天你因為生病請假在家里,像每個周末一樣,什麼也沒發生……」
我蹙眉,仗著隱身無所顧忌走到謝望對面。
看到謝望的模樣,我的瞳孔狠狠縮了一縮。
他的眼睛睜著,眼神卻空洞沒有焦距,像蒙著白茫茫的大霧。
我再掃向桌面上的藥瓶,頓時遍體生寒。
謝望吃了不知名的藥,他母親對他用了催眠!
17
家庭暴力已經是當代社會廣泛關注討論的話題。
然而,人們所關注的「暴力」大多是肉體暴力,卻鮮少關注精神暴力的存在。
PUA、冷暴力、情緒虐待……人們常常被看得見的傷口吸引注意,而輕視那些看不見的傷痛。
可肉體的損傷或許能夠修復,精神上的創傷卻幾乎沒有痊愈的可能。
它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很多受害者明明身處暴力之中,卻不自知。
一個精通心理學,還主掌精神藥物研發的母親,更是威力巨大。
精神馴化+藥物控制,十數年如此,誰能不瘋?
謝望是怎麼做到像個正常人一樣長大,還能做出一副「家庭和睦」的假象?
有那麼一剎那,我有種不顧任務上前喚醒他帶走他的沖動。
但理智攔住了我。
我深深吸氣,看著謝望被洗腦后昏睡過去,看著他被送到臥室后便猛然睜眼,眼里一片清明。
這麼多年周旋,他早已學會清醒地偽裝,謝母也沒發現他的異常。
他焦灼地翻來覆去,又怕聲響引起門外守著的保鏢的注意,只能忍著不動。
他拿出那把小刀細細摩挲,眼里情緒變幻。
一直到晚飯時分,他裝作被催眠成功,若無其事地走去餐廳。
謝父已經下班回來,他或許明知今天發生的一切,卻什麼也沒表露出來。
他一如既往地扮演著一個嚴父的形象,關心幾句謝望的身體,勉勵幾句就閉了嘴。
全程冷冰冰,不走心。
我靜默地望著這一切,沒忍住感嘆一句:
「有件事是我錯了。」
18
系統好奇:「什麼?」
「謝望不是不缺愛,只是他對感情的認知是扭曲病態的。在他的世界里,任何溫柔、善意都是虛偽帶毒、令人生理厭惡的,所以你們的救贖套路不能成功。」
分析完,我笑了笑:「嗯,就是個抖 M。」
系統理所當然道:「所以他是反派,是壞人……就該糾正他的認知,教會他接受這世界真正的善意,這樣才是救贖啊!」
謝望不是個好人,但原書中的他哪怕黑化,也從未傷害過任何無辜人。
男主一次次置他于死地,他從未真的下過殺手,甚至在報完自己的仇后,就選擇了自盡。
我對系統的話不置可否,輕飄飄道:
「他是我的任務目標,我允許他的壞。」
系統忐忑:「宿主你故意氣走反派好讓自己被謝家抓來……你來謝家是要做什麼?」
我掃了眼餐桌前一片「歲月靜好」的畫面,似喃喃自語:
「捅副班長那個小嘍啰都降了 40 點黑化值,讓他捅這對父母幾刀,降個 60 點黑化值不難吧。」
我要讓謝望,提前弒父殺母。
系統眼前一黑:「你……你……宿主不可以!」
弒父殺母,這是救贖文里該出現的情節嗎!會被罵三觀不正的!
不知道該怎麼勸我,系統急得咬牙切齒:
「你這樣,讀者不能接受的!」
我兩手一攤,無所謂道:「謝望做的事,和我蘇彌有什麼關系?」
……
兩天后,在保鏢們推門進來前,我縮進了木箱子里。
「張家的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連箱子這麼送出去就行……少爺!」
保鏢們推開門進屋幾步,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少爺,您不該……」
沉悶的幾聲響,而后有重物摔落的聲音。
謝望急急幾步跑到木箱前,他叩了一側木板幾下,說得很倉促:
「蘇彌,你往后靠一靠,我用刀把木板割開。」
他很著急,可下刀時卻生怕觸到箱子里的我,只敢用刀尖輕輕試探。
道具刀格外鋒利,切木板猶如切豆腐。
當木板被劈出一道縫,我從里探出臉的時候,謝望還在愣怔。
「看,刀是讓你用來救人的。」
我看看謝望手里的刀,又仰頭望向他,瞇起眉眼笑了一笑:
「謝望,你來救我了。」
謝望的眼睫輕顫,猛地撇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