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給她過完最后一個生日。
祝福還沒說呢,我想祝她活到一百歲。
然后,我就要離開了。
瞧,多麼像一個渣男做的事。
可是沒等我點好蠟燭,阿晏爆發了。
她跟蹤了我。
這是我第一次對阿晏發火。
她知不知道,就因為老張的兒子,在街上喊了他一聲爸爸,家里就糟了禍。
她怎麼敢!
我鄭重地警告她,下次不準這樣,阿晏把蛋糕摔得稀爛,對著我大喊大叫。
這不是她的錯。
從一個正常人的角度,這樣的行為,無疑是渣男界的翹楚。
事情糟糕到了沒辦法挽回的地步,其實我認真想了想,還需要挽回什麼呢?
是把真相告訴她,讓阿晏帶著我們四個月大的孩子,一起去死嗎?
我慢慢將報告單展平,放在桌子上,說:「……我不能娶你。」
其實報告單上的每個字,我都爛熟于心。
我曾經在深夜,反復翻看了無數遍,閉著眼,都能想象到我們孩子的模樣。
阿晏被傷透了,她站在門口,拎著行李箱,「江深,我受到的報應夠多了,我們……分手吧。」
她走后,我坐在樓前的臺階上,點了支煙。
辛辣的味道灌進肺里,好受了很多。
我有信心,阿晏會過得很好。
當初我媽媽,帶著我,嫁給阿晏爸爸的時候,他們兩個也愛的死去活來。
后來我媽因公殉職,阿晏的爸爸在三年后,跟別人在一起了,這才有了阿晏。
曾經我的確心中不忿,我想看看,明明那麼愛我媽媽的一個人,后來為什麼會跟別人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在一家小區居民樓下,看見了他們一家三口歲月靜好的模樣。
我才明白,人總是會往有光的地方走。
我是。
阿晏的爸爸是。
未來的阿晏也會是。
我跟了阿晏兩周。
終于等到了她去醫院的那天。
聽程文說,女生流產對身體傷害很大,我不放心,在醫院外走走停停,以前陪阿晏產檢的時候,她曾經笑我:「現在就焦慮成這樣,將來我進去生孩子,你不得嚇死?」
我穿了阿晏給我買的沖鋒衣,身上還有她買來的洗衣液的味道,她說這叫小蒼蘭。
一連等了好幾天,她住院了。
我等的心慌,聽說流產也有風險。
要是阿晏出了意外該怎麼辦?
后來,我看到了阿晏。
她臉色很白,沒有一點血色。
身子瘦瘦的,仿佛風一吹就能給她吹跑。
阿晏走過來,把報告單塞進我手里,哽咽著說:「我把孩子流掉了。」
那種感覺,就像有人用刀,在我的身上,一刀刀的割。
我攥著單子,低著頭,眼淚終究是沒忍住。
我讓她以后,別跟我聯系了。
很好,阿晏沒有跳下腳步,就該這樣,頭也不回的走。
程文終于和老方要了個孩子,喜上眉梢,碰見我,興奮地過來說話。
我壓抑著情緒走過去,「回去吧。」
走過拐角的時候,我等了等,直到阿晏被人扶著上了車,才轉身。
對上程文冷漠的眼神,「你是不是有病?有必要這麼對她?」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反問,「我們做的事,一個字都不能說,難道我要告訴她自己得癌癥了嗎?」
程文動了動嘴唇,無力地反駁,「癌癥也比這樣折磨她強!」
「她才 24,」我半死不活地道,「不讓她死心,后半輩子,她帶著個沒爸的孩子,該怎麼活?」
程文就沒再說話了。
她始終不愿意把死這件事掛在嘴邊。
我也不愿意。
可是當我真正葬身于「意外」中,最后睜著眼的那一刻,才知道原來從未認識阿晏,是我最大的愿望。
很快到了 11 月底,最近做夢,總是夢見阿晏。
夢見她嫁了人,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可能天冷了,總點夢見點什麼,才能抵御南城的寒冬。
那天晚上,我看見了窗邊的一株桔梗。
是路過花店順手買的,天冷的時候,就養在溫室里。
好好的養,其實也養不活。
花邊泛了焦,蔫噠噠的。
明天是我們原定結婚的日子。
我在原來的地方訂了場地,沿用了阿晏的設計,也買了她喜歡的戒指。
我是真的很想娶她啊。
如果那一天沒有意外發生,她現在已經成了我的愛人。
我們還有一個四個月大的孩子。
我給阿晏打了個電話。
聽筒那邊,傳來沙啞的嗓音,「江深?」
我就這麼靜靜聽著她的呼吸聲,最后掛斷了電話。
11 月 29 號。
我去了婚禮現場。
這是我第一次,穿著正式的西裝,穿過長廊,走向盡頭。
我沒見過阿晏穿婚紗的樣子,她說要給我一個驚喜。
所以如今,我只能靠自己想象。
口袋里的戒指盒被我一直攥著,有了體溫,我跟阿晏走了五年,到頭來,連戒指都沒能給她戴上,真的有點遺憾。
其實我挺想再多說幾句話的,可是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就在剛才,老方沒了。
據說是他們為了報復程文,直接對老方和他身邊的幾個兄弟動了手,想把程文引出來。
行動有變,要提前了。
臨走前,我好像突然聽見阿晏在哭,可又仿佛是錯覺。
這次去,也許就回不來了吧。
11 月 30 號。
交易。
毒販比我們想象的難纏,他們讓我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