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首輔從雪地里撿回的小婢子。
聽聞我家大人權勢滔天,惡貫滿盈,手里沾了不知道多少條人命。
可我卻總惦記著他用這雙手為我披狐裘、教我習詩書。
所以在眾人調侃,讓我嫁給他的小廝,一輩子留在府里時。
我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是夜,大人一身肅殺氣,冷了含情眼,雙手狠狠掐上我的腰。
「想嫁給別人?你大可以試試……」
我才終于明白——
何為權臣。
1
我一向不是個有福氣的人。
娘親早逝,爹爹好賭成性,輸光了那點微薄的家產,最后甚至把我也輸了出去。
我拼死拼活逃出來,在街上流浪了幾月,睡過大街橋洞,和野狗搶別人吃剩的饅頭,倒也就這麼活了下來。
直到天氣漸漸冷了下來,我身上那件單薄的衣裳再也抵不住寒風。
我病倒在大街上,沒錢買襖子和藥,只能靠著本能拼命蜷縮身體,企圖得到一點點的暖意。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身上,我的意識漸漸模糊。娘親在底下等我,或許,就這麼去了也好。
突然,一個什麼東西落在我身上,將我滿滿裹住。
好溫暖。
我的意識回籠,是件雪白狐裘。
順著狐裘向上看去,竟是位頂好看的公子。
公子面如冠玉,氣質無雙。
蹙著眉眼低頭看我,不知在想什麼。
是神仙來接我去天上了嗎?我愣愣的想。
神仙開口,「梓無,帶這姑娘去看病。等她好了,送她回家。」
回家?我哪有家。
我掙扎著坐起來,拽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神仙哥哥,我沒有家……求你帶我回天上……」
2
再睜眼,我已蓋著厚厚的被子,好好地躺在陌生的屋子里。
身邊的姑娘告訴我,帶我回來的是當朝的首輔大人。
首輔大人?
我聽說過他。
一手輔佐幼帝,把持朝政,權勢滔天。
街坊們說,他身高八尺,青面獠牙,一上任就宰了好多人,視人命如草芥,是實打實的閻王。
可是,我摸了摸手邊的狐裘,哪有閻王會給路邊的小乞丐披衣裳,還帶她回家。
3
病好了之后,我便留在首輔府做了個侍弄花草的小侍女。
首輔府很大,卻也一共沒多少下人。
我有了自己的一間小屋子,吃得飽穿得暖,每月還有例銀拿。
我從小在爹爹的拳腳下長大,從沒過過這麼安穩的日子,神仙哥哥真的帶我來了天上。
我每天快快樂樂的,唯一的煩惱就是首輔大人一院子的蘭花實在不好養,我又沒有經驗,養死了好幾株。
管家伯伯扣了我許多月銀,讓我滾去好好看如何做園丁的書。
奈何我大字不識,坐在花草間費勁地看那天文般的書,實在頭疼。
4
「你在看什麼?」
我從瞌睡中清醒,一抬眼,面前站著的竟是首輔大人。
首輔大人天天早出晚歸,來府里后,我幾乎沒見過他。
「大人,」我欣喜地看著他,「是管家伯伯給我的園丁書。」
「哦,」他點點頭,「原來你就是那個養死了我好幾盆花的小侍女。」
我愧疚地低下頭,大人救了我,我卻殺了大人的花,實在是恩將仇報。
「你叫什麼名字?」
「虞晚。」
「虞晚,漁歌唱晚,好名字。」
「不,是因為我爹那天想吃魚丸。」
首輔大人愣了愣,噗嗤笑出聲來。
他本就生得好看,這一笑更是如月影流光,亂人心神,周圍的蘭花都沒他光彩奪目。
「那大人叫什麼名字?」一問出口我就后悔了,實在僭越。
他卻沒有說我無禮,認認真真地指著天上的月亮。
「裴越,我母親生下我第一眼就見到了月亮,又嫌月字女孩子氣,改成了越。」
裴越,我在心間悄悄咀嚼,原來他的名字這麼好聽。
裴越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蘭花,「再叫你養下去,它們怕是兇多吉少。」
「你以后跟在我身邊吧,別再禍害我的花了。」
5
我歡天喜地的搬去主院,成了裴越的小尾巴。
對此,另一個小尾巴梓無很是不滿。
在我來之前,他才是大人身邊唯一的狗腿子。
而現在,有我在,梓無再沒了用武之地。
裴越一抿唇,我就知道上去添茶,用他最喜歡的茶葉,溫度中等偏燙。
裴越一皺眉,我就上去給他按肩頸,他常年伏案工作,頸椎向來不好。
裴越一咳嗽,我就給他披上衣服,那件他曾披在我身上的狐裘,我細細清洗了之后便為他時刻備著。
梓無數次被我搶了先,看著我與裴越,郁悶地在墻角扣手,閑啊,閑點好。
「晚晚,」裴越按住我倒茶的手,無奈地笑笑,「再倒我是真喝不下了。」
他看著我,意有所指,「你的身契都在我這,能給我倒一輩子的茶,不急這一會兒。」
我放下茶壺,心里有些許酸澀。
他看出來了。
看出來我如此積極地想展現出自己是個有價值的人,是因為不想被趕走,再次流浪。
才故意這麼說,好讓我安心。
可他越溫柔,我就越惶恐。
梓無不服氣地站出來。
「虞晚年紀大了就要出府嫁人的,跟在大人身邊一輩子的人還得是我。
」
「哦?」裴越笑瞇瞇地看著我,「那把晚晚指給梓無好不好?這樣,你們都能在我身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