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要!」我和梓無異口同聲,滿臉晦氣。
裴越見我們互相嫌棄的模樣,哈哈大笑。
6
跟著裴越久了,我越加發現他與民間傳聞很不一樣。
他貴為首輔,獨攬軍政大權,人人敬畏懼怕,是獨一份的尊貴。
可我只覺得,他實在是太辛苦了。
先皇早逝,當朝陛下不過九歲,哪里懂得什麼政事。
裴越只能一手攬下,他每日天不亮就起身上朝,下了朝又要去教導陛下功課、輔佐陛下批奏折。
更不用說那成堆的首輔政務了。
偏生那幼帝還是十足的頑劣,整日戲貓逗狗,就是不肯好好學習。
我隨裴越進宮時,正巧看見那幼帝齊子寧撅著屁股趴在地上逗蛐蛐,書本散落一地。
裴越神色淡淡,「陛下今日的功課可做好了?折子可批過了?」
齊子寧噘著嘴,相當的不情愿,「首輔幫朕批就好,反正朕也看不懂。」
裴越不發一言,直接上前拎起齊子寧的衣領,將他摁在書桌前。
「裴越!你這是大不敬,朕要廢了你!把你關進大牢!」
「陛下大可試試看。」裴越冷下眉眼,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幼帝,眼神冷漠而不屑。
「看廢的是臣,還是陛下。」
這種足以掉腦袋的話出口,齊子寧卻嚇得不敢說話,立馬低頭讀書,十足的乖巧模樣。
裴越在我面前一直是溫和有禮的,我第一次見到他這殺伐果斷的權臣模樣。
出了宮,我悄悄拉拉裴越的袖子。
「大人,這總歸是齊家的天下,大人何必費力不討好。」
他笑著摸摸我的頭,「不,這是百姓的天下。陛下早日親政,天下才能安定。天下安定了,才不會有晚晚這樣的小孩子,凍死在街上。
」
原來,當初他在長街為我披上衣服時,心里想的是天下。
「我才不是孩子!大人也不過大我七歲。」
「好好好,那這位小大人,要不要吃劉記的綠豆糕?」
「要!」
……
7
我抱著裴越給我買的一大包綠豆糕,跑去和梓無炫耀。
「看,大人親手給我買的綠豆糕,你不會沒有吧?」
梓無眉毛一挑,作勢來搶。
我與他鬧作一團,嘻嘻哈哈地逃跑。
一轉身,突然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吃痛地抬頭,是裴越。
他低頭看著我,神色晦暗不明。
「我竟不知,你們倆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
梓無沒心沒肺地開玩笑,「大人不是說要把晚晚指給我嗎?我先和晚晚培養一下感情。」
裴越沒說話,沒收了我的綠豆糕,提著我的衣領進了書房。
我還以為犯了什麼錯,乖乖地站在他面前坐等懲罰。
裴越卻攤開宣紙,拉著我坐在他的椅子上又把筆塞進我的手里,說要教我學寫字。
我握著筆,一筆一畫地學。
裴越為我示范,教的第一個詞是「虞晚」,第二個詞是「裴越」。
我和大人的名字放在一起,竟出奇的和諧。
我心里有點莫名的高興,偷偷地看了看他,卻見他的嘴角也噙著笑。
可是我實在握不慣筆,寫出來的字歪歪扭扭,活像兩只王八。
裴越實在看不下去,輕輕握住我的手,帶著我慢慢地寫。
我從來沒離裴越這麼近過,他的手很大,骨節分明,相當漂亮。
將我的手滿滿地包裹住,干燥又溫暖。
我想要集中注意力在字上,可實在忽略不了手上的熱度,僵硬地不敢動一下。
「大人今日怎麼突然有興致教我學寫字?」
「大概是,和晚晚培養一下感情?」
熱度瞬間轉移到我臉上。
我悄悄紅了臉龐,卻聽見他在身后輕輕地笑。
晚上,我聽說梓無被派去江南為大人辦事,估計沒兩個月是回不來了。
回不來正好,以后大人身邊,便只有我了。
8
這天,我和大人正盯著陛下批奏折,太后突然來了。
雖為太后,但今年也不過二十七八,穿著華麗的宮裝,眉眼如畫,烏發紅唇,實在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太后把裴越叫走,說是有要事相商。
我站在門外等候,卻聽見附近等著見太后的幾個官員神神秘秘地議論。
「早就聽說太后娘娘和首輔大人關系匪淺,果然不假。」
我心里一咯噔,悄悄豎起耳朵認真地聽。
「聽說太后和首輔大人是自小的青梅竹馬。只是先帝橫刀奪愛,才誤了良緣。」
「難怪首輔大人至今未娶妻呢!竟情深至此,怪不得權勢滔天還兢兢業業地教導陛下。」
我實在聽不下去,走過去輕聲提醒。
「宮闈之內,兩位大人如此妄議當朝太后和首輔,也不怕掉了腦袋。」
「況且,首輔大人日夜操勞,為的是國事,更是天下百姓。」
那小官被我駁了面子,臉上掛不住,怒斥我,「區區奴籍,哪有你說話的份!誰給你的膽子跟本官這麼說話!」
「我給的,李侍郎有意見?」
背后的門輕響,裴越走到我身前,面色冷淡。
「我首輔府的人,打你你都得給我乖乖受著。」
兩個小官嚇得臉色蒼白,不住地向我請罪道歉。
我不愿理會,只是看著他。
「大人,我們走吧。」
坐在回府的轎子上,我聞到他身上黏膩的脂粉香,只覺得心里堵得慌。
可我又有什麼資格問呢,歸根到底,我只不過是他身邊最不起眼的小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