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出這是最近新出頭的小將軍陸征,與裴越分外交好,便引他進去。
一路上,陸征與我說說笑笑,他天生健談,說起話來妙趣橫生,逗得我一直笑。
到了書房,卻看見裴越站在窗邊,目光沉沉地盯著我們,不知看了多久。
送陸征進去后,我便守在門口,心不在焉地聽著里面絮絮的談話聲。
公事談完,小將軍不知怎的又開口。
「虞晚姑娘實在是可愛,不知裴兄可愿割愛,將她送與小弟。」
裴越冷笑一聲,「她是個人,怎能送來送去。」
「是小弟魯莽了,裴兄的心腹怎可怠慢。小弟愿迎虞晚姑娘做我的貴妾。」
我撇撇嘴,早知道剛才就不與他搭話了,實在麻煩。
誰知過了幾秒,裴越振重的聲音隔著門傳來。
「晚晚,會是我的妻。」
我一愣,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原以為他引誘我,是想哄我做他的通房,至多不過是妾。
可他竟說,要娶我為妻。
「裴兄,你是不是忘了,擁立幼帝,接過兵權那日,你在朝堂發誓,不娶妻妾,不留子嗣。」
「你這般勢大的權臣有了家室,加之陛下年幼,暗中提防污蔑你的人,只怕要翻上天去。」
良久的沉默。
我默默地站起身離開。
16
除夕之夜很快就到了。
我沒有陪裴越進宮赴除夕夜宴,留在府里和大家一起打牌九。
最近裴越似乎一直有意無意地躲著我,我也不太想面對他。
本就只是主仆關系,回歸正常罷了。
臨近子時,梓無扶著一身酒氣的裴越回來了。
我從他手中接過裴越,他一向不怎麼沾酒,這次不知怎的竟醉的神志不清,黏黏糊糊地賴在我身上。
一路送他到榻上安頓好,我正要走,袖子卻被拽住了。
裴越睜著一雙水光瀲滟的眸子看著我,眼角緋紅,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
「晚晚,想不想做首輔夫人?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我輕輕嘆了口氣,想扯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手握住,十指相扣。
「大人,你醉了。你忘記你的誓言了嗎?」
「你那天果然聽見了。」
他看著我,眼中滿是清明和執拗,竟無半分醉意。
「誓言歸誓言。我若是想娶妻,看誰敢阻攔。權臣的苦我吃了這麼多年,威風也該耍一耍。」
英明神武的首輔大人此時竟像個撒嬌耍賴的小孩。
我噗嗤一笑,轉而又嘆了口氣。
他話說得輕松,可我知道這其間必然不易。
他既如此執著,而我總歸孑然一身,輸無可輸,何不把握當下?
以后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于是我在他驚異的眼神中吻上他的嘴角。
「若是以后你負了我……」
他漾出開懷的笑,攬住我的腰,逐漸加深。
「任憑晚晚處置。」
第二年伊始,他攬著我坐在屋頂上,看滿城煙花綻放。
全城的人都在慶祝新年的到來。
我的眼中卻只有他溫柔含笑的眼睛。
「愿我和晚晚,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17
新年第一天,裴越早早出門,說是有要事要辦。
下午,陸家的印信和圣旨就先后到了。
陸征收了我為義妹,因著這層關系,陛下又封了我為縣主,賜婚給了我與裴越。
一夜之間身份天翻地覆,全府的人都來為我道賀,我十分的不適應。
尤其梓無那廝還擠眉弄眼揶揄地喚我夫人。
裴越恰好回來,聽見這聲夫人甚是滿意,大手一揮給所有人都加了月銀。
「你這也太快了,我才剛應了你,轉眼婚期就定了。」
「娶妻要趁早,誰知道晚晚會不會始亂終棄。」
「那若是你始亂終棄該當如何?」
他戳了戳我腰間那塊他送的玉佩。
「這是號令我所有暗衛的令牌。暗衛認牌不認人,若是我負了晚晚,晚晚叫他們閹了我都成。」
原來,他如此早就將身家性命送與我了。
18
新年假過,裴越又開始苦哈哈地為國賣命,同時還要籌備我們的婚事。
他將半數身家都拿出來做了我的嫁妝,又親自督工婚宴大小事宜,從嫁衣到酒席沒叫我操過一點心。
我樂得清閑,窩在他的書房里陪著他,同時慢慢地認字看書。
時常晌午犯困,便在書房的小榻上相擁而眠。
他睡得少,只是小憩。
待到我醒來時,他已經埋頭公務許久了。
但每每察覺到我的目光,他都會抬頭沖我一笑,笑得我的心化作了蜜糖。
這樣的日子太過幸福,幸福得我不由自主開始期待和他相伴到老的日子。
可是心里卻有種隱隱的不安,擔心這樣的日子會不會只是一個一戳就碎的泡影。
19
裴越最近回府的時間越來越晚,臉上的神情也越來越疲憊,我問起時,卻總是笑著說一切都好。
我有些許擔心,私底下悄悄問了陸征。
原來不知為何,近來許多臣子都在大殿上公開彈劾裴越,指責他濫殺無辜,以權壓人,凌駕于陛下之上。
往常他們不要說當面指責了,連隔著老遠見了他,都要堆笑行禮,生怕得罪了他。
至于這幕后的推手,想也不用想,不過是陛下或是太后。
「是太后。」裴越隨意地翻著手中的書。
「陛下逐漸懂事,天下業已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