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家好姑娘會以殺豬營生,渾身煞氣犯沖,克死了爹娘不夠,還要連累村里人!我看我家那豬就是被她克死的!」
「她一婆娘憑什麼賣的豬肉比我都多?說不定是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下流——啊!」
陸言和手上的石塊狠狠地砸向了那男人的嘴。
他沉著臉,一字一句:「你再說,我便殺了你。」
眼底的殺意毫不遮掩。
分明是不良于行之人。
可周圍所有人卻因著這話被駭得不敢出聲。
我倒是第一次見到陸言和這般生氣,有些稀奇。
其實這些話我自小起就聽多了。
不過是因著陸言和有學識有本事,村子里的人顧著他才在明面上少說了許多。
如今也不知怎麼就被陸言和撞了個正著。
輪椅被掀翻在一旁。
我默默走過去扶正了輪椅。
這人先前還兇得要砍人,如今見我來了反倒先委屈上了。
又有些著急:「姜朝,你莫要聽那些人胡說!」
我點頭,抱著陸言和坐上輪椅。
眼角瞥到他袖口處還破了一個口子。
嘶了聲,又心疼:「好大的口子,我可不會縫!」
話音剛落。
陸言和瞬間收起了渾身戾氣,臉色黑沉。
近乎咬牙切齒:「這話說得倒像是你有給家里的衣裳縫過一塊布!」
我嘿嘿一笑。
別說,陸言和這手還挺巧的。
一開始我也只是想著給他找些事做。
沒想到陸言和倒是尋得了妙處。
破了口的地方他又添了竹子上去,很是好看。
陸言和冷哼。
可手卻極為熟絡地想來扯我的袖子。
記著那日他說的話,我想了想后不動聲色地避開,又打斷他:「家里的豬快要生崽子了,你不是一直想看嗎?我接你回去。
」
除了縫衣外,陸言和又對養豬起了幾分興趣。
果不其然。
他立馬被吸引了注意力,催著要回去。
只臨走前,陸言和又突然看向了先前那個男人。
瞳孔黝黑。
偏臉上的笑容瞧著無害又溫和:
「你罵阿朝,可我瞧著你倒像是那個天生孤寡、命薄之人。煞氣上身,你猜你回去后還能留下幾頭豬?」
那人身子一顫,生生被嚇得摔進了剛施好肥的田泥地里。
一身臭味。
陸言和垂眸:「我們走吧。」
分明是報復了回去。
這人臉上卻不見一點喜色。
我有心想讓陸言和不要記著這些話。
左右說了也不會讓我少一塊肉。
可陸言和卻像是猜到了我要說什麼,生生把我那些話都瞪了回去。
「你不在意,可我聽著難受!」
他怒氣沖沖地說。
卻在注意到我有些詫異的目光時,他猛地反應過來。
臉上一紅,急忙解釋:「你、你莫要誤會!如今在外人眼中我們是夫妻,夫、夫妻本就是一體的!他們辱你便是在辱我,更何況、更何況你也不是他們口中的那般,若不是你,我早就沒了命。」
我哦了聲,先前那點隱秘的歡喜又瞬間蔫了下去。
然后點頭:「我知曉了,以后我也不會讓他們繼續這般說下去了,不會牽連到你的。」
陸言和皺眉,臉上的表情卻是愈發難看了起來。
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
他抿著唇,問:「你先前說這世道都不容易……你以前,遇到過什麼?」
我一愣。
「你莫要多想,」陸言和深吸氣,別過頭不看我:「我不是對你感興趣。我就是、我就是把我的事也同你講了,可我對你一無所知,這不公平。
」
我點了點頭。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幼年爹娘早死,后來被送到了大伯家。
災荒來時曾被當做兩腳羊賣出去。
好在被人救了,又進城成了個乞兒。
再后來便是跟著陳叔回了村,當了一個殺豬的女屠夫。
「那你臉上的傷呢?」陸言和突然問。
「救我恩人家公子時替他擋了一刀,」我笑了笑,又盯著陸言和看:「那小公子當時哭著讓我別死,說等以后他會來娶我。不過真要等他來了,我這般丑陋也定是招人厭的。」
「你不丑。」
陸言和擰眉打斷了我的話,神態極為認真:「那疤是能祛了的,你等我——我必定給你找來最好的藥。若是那人敢嫌棄你,我打斷了他的腿讓他來給你賠禮道歉!」
最后一句話隱隱帶著些戾氣。
我嘶了聲,心想將軍和將軍夫人把他送來是正確的。
這動不動就斷人腿的性子的確是得好好改改。
見我不吭聲,誤以為我是在難過的陸言和難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略顯笨拙地安慰我。
同我說他以前在京城見到的新鮮玩意兒,又同我說他之后的打算。
直到回了家親眼見著本來難產的豬在我的幫助下生下了崽子。
陸言和又突然開口:
「姜朝,明日我們就去見宋大夫吧。」
宋大夫也是第一次幫人斷腿重接。
這里地偏,也沒有上好的藥材。
若是失敗了,陸言和可能就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我知他一直在害怕,所以從未催過。
「怎的突然說這話了?」
我還捧著豬崽子,有些茫然地仰頭看著他。
「沒什麼。」
陸言和有些嫌棄地拿著帕子給我擦著臉上的污血。
卻又突然笑了起來:
「我總得向那些人證明,你從來都不是什麼克夫命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