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耀,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比池公子身份尊貴?」
裴耀咬牙,「難道不是?我是誰,他又是誰,他怎麼配和我相提并論?」
我笑了。
「好。」
然后,我叫人把衣服送去府里,帶著池遠寧離開。
池遠寧低聲說:「貴人不必因為這種事動氣的,我習慣被人罵了,不會往心里去。」
我回頭看他,「可我就是想護著你,你說怎麼辦?」
池遠寧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氣,說:「我……不知道。」
「那你開不開心?」
他乖乖地點頭,「開心,從來沒人這樣維護過我。」
「那你覺得我好不好?」
池遠寧更用力地點頭,「當然好。」
「你之前做下人,府里的小姐對你不好嗎?」
池遠寧搖頭。
是了,大家閨秀怎麼會對下人露出好臉色。
我笑了笑,再沒做聲。
當夜,我進宮見了皇兄。
隨后風光無限的裴小將軍,就因為在軍中屢次犯忌,差點耽誤了戰事被暫時禁足在家,不得外出。
7
雨后初晴,我拿著一本書,細細地講給池遠寧聽。
他像個剛啟蒙的小孩子,乖乖地看著我,不錯漏一個字。
「那秀才為何有如此本領,說一句話,和尚就被摜在了墻上?」他好奇地問。
「不過是編出來的故事,秀才也許是孫猴子變的。」
池遠寧點頭,「貴人懂得真多。」
我笑了起來,「不過會看個野史雜記,也算懂得多了?」
「那是自然,貴人識字,什麼都懂的。」
我抬起手,摸摸他順滑的頭發。
他沒有躲,乖乖任我擺弄。
「你若是想學,等身體徹底好了,我找先生教你。」
「真的?」他的眼睛亮起來,「我肯定會好好學的。」
裴耀踹門進來時,正見到這一幕。
他一把推開池遠寧,怒道:「你給我滾遠點!」
池遠寧被狼咬傷,傷口遲遲不愿意好,這才愈合沒多久,身體還虛著,被人蠻橫地一推,差點跌倒在地。
他捂著傷口,臉色煞白,眉頭緊皺,嘴唇抿得緊緊的。
我想也沒想,狠狠抽了裴耀兩個耳光。
「賤人!」我罵:「誰讓你動他的?」
裴耀不可置信地看我,「你為了他打我?」
我冷冷地看著裴耀,又給了他一巴掌。
天家貴女,可不是只懂讀書繡花。
十六歲時我便可以拉開同齡男子都難拉開的弓,我的手勁不是一般的大。
裴耀的臉迅速腫了起來,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像是敗下陣來。
他說:「俞月姑娘,我叫人送走了。」
「干我何事。」我厭煩地說。
「你做這些事,不就是因為我帶她回來嗎?我把她送走了,你還要繼續為難我嗎?」
我扶著池遠寧,讓他坐好,撩開他上衣,檢查他身上的傷。
還好,傷口沒有裂開。
我拿起自己的黑色披風蓋在池遠寧身上,把他裹住。
「裴耀,你帶那姑娘回來,我根本就沒在意,因為我對你從來就沒喜歡過。我去皇兄面前參你一本,是因為你侮辱池公子,你要是不認真給他道歉,下一步就不只是被禁足了。」
他做得不干凈,就別怪我抓住小辮子不放。
在軍中表現成什麼樣兒,他自己心里有數。
裴耀像是終于意識到我認真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回憶著過去的一幕幕,發現自己找不到我愛他的證據。
他以為我對他冷淡是因為我天生如此,不懂怎麼對別人好。
但他見到了,我是很會對別人好的。
親手照顧,一擲千金,處處維護。
是啊,人都是一樣的,對喜歡的人好,這事兒誰都會。
可惜,得到這些好的人不是他,他也沒有對我好過。
意識到這一點,他惱羞成怒,臉色幾度變換,最終,卻因為面子,勉強壓了下來。
「你是鐵了心要如此?」裴耀問。
我把池遠寧攬到懷里,似笑非笑地看他。
「你若是識趣一點,別來招惹池公子,我倒是不介意維持現狀,但你非不識趣,我只能如此。和離是一定要和離的,道歉也是一定要道歉的。」
裴耀的牙齒咬了又咬。
他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屈辱,看著池遠寧。
半晌,聲音顫抖道:「是我不該那麼對你說話,我向你道歉。」
然后,他恨恨地看我。
「你別后悔!」
說完,他扭頭就走。
我嗤笑一聲,拍了拍池遠寧的肩膀。
「怎麼樣,身上還痛嗎?」
池遠寧看著我,聲音有些啞,「貴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覺得呢?」
「貴人心善,也許是記掛著我出手相助,才留我治病,送我許多寶貴的禮物,但……為什麼要這樣護著我?」
我握住他手腕,毫不遮掩地看著他。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池遠寧有些慌亂,「我以為貴人只是拿我氣一氣裴將軍。」
我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看我。
「十二歲那年,我獨自出宮,遇到了一個少年,他對我百般照顧,因為他說想要個小妹妹。」
池遠寧呆了。
他盯著我的臉,眼里滿是震驚,終于從我的眼角眉梢找到一絲熟悉的影子。
一瞬間,他懂了我對他的照顧和偏愛從何而來。
可他非但沒有與故人重逢的喜悅,反而很快白了臉色。
他垂著頭,修長纖細的手指蜷縮起來。
過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是你。」
我笑了,「若你知道是我,就不會故意做出這副又乖又可憐的樣子了?」
他黑亮的發絲垂落下去,聲音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