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地,我也倒地。
我連忙爬起來,低著腦袋道歉:
「啊,是南宮伯伯。對不起南宮伯伯,我不是故意的。」
「你——」
「我慌著去廁所,沒有看路,對不起,南宮伯伯。」
「趕緊去吧。」
「謝謝南宮伯伯。」
我飛快跑去廁所。
15.
放學回家,我把家里的衣架整理了一下。
將變形的、脫皮的清理出來,又把半包洗衣粉倒進礦泉水瓶子里,放在圍墻上。
敲響鋁盆兒。
南宮離從別人家的墻后探出頭來。
我指著東西:「拿回家去。」
她磨磨蹭蹭地走過來。
頭發是洗過的樣子,雖然呈現營養不良的枯黃,但是很清爽。
衣服換過了,是一件男童的,胸前印著奧特曼的長袖衛衣。
身上也沒有異味了。
只是有些地方沒有洗干凈。
我點了點她的耳朵背后,以及整個脖子:「洗臉洗澡的時候,這些地方也要洗。」
「嗯。」
我又遞給她一顆糖,抿唇,小聲問:「身上疼嗎?」
小孩兒拿糖的手僵了僵,搖頭。
她抓緊糖,垂著眼皮,站得筆直。
這哪里是油鹽不進,分明是掙扎著要活下去的倔強。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不由得放軟了聲音:「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你的親生母親會來接你,你繼父會對你很好,還會有個很照顧你的哥哥。
你也會愛上他。
16.
無論我起多早,我奶總是比我還早。
她做好早飯了,讓我先吃,吃完可以先讀會兒書。
等我背好書包,我奶遞來一個塑料袋,里面裝了兩個灰不溜秋的紅薯:「昨晚上埋在灶里燜熟的,給那丫頭吧。」
我把南宮離叫來,提醒他說謝謝。
她悶著不說。
奶慈和地摸著她的頭:「不用不用,幾個不值錢的紅薯而已,吃得飽飽的,好去上學啊。
」
我也沒對她抱多大希望,扯著他衣服往外走。
「謝謝。」
細弱蚊蠅的聲音,我以為我幻聽了。
我拍拍她的頭:「真棒。走吧。」
到了學校,我去二樓,她去一樓。
等課間操下來,他又站在教室門口了。
老師嚴厲而不耐煩地質問她為什麼不做作業。
她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根樹樁子。
「你再不做,我就給你爸爸打電話了。」
這句威脅或許很重了,可是南宮離毫無反應。
17.
我沒想管她。
也沒有任務,還是系統啥的讓我管。
或許我的內心終究是個圣人。
想著,還是先讓她能養活自己吧。
我奶種白菜的時候,我用筷子敲鋁盆兒,把南宮離喚來了。
讓她學。
小丫頭難得一臉茫然。
「學,」我說,「學會回去種,自己養活自己。」
不要再去偷吃的了。
她認真看到最后。
我給她端了一碗飯,把小半包白菜種子放在她超人沖鋒衣的口袋里。
「回去撒在地里,不懂的來問。」
看她走遠,沒憋住喊了句:「記得把作業做了!」
18.
我和南宮離有了默契,早上到我家來隨意吃點早飯,跟在我后面去上學,放學她會等著我,跟在我后面回家。
有同班同學取笑我多了一條小尾巴,我沒理。
有其他男生女生嘲笑她是跟屁蟲,她沒什麼反應。
但是有人朝她扔泥巴,她瘋了一樣沖上去,將比她高一半的人按在地上撕打。
我費力把她拉開,教訓她一頓。
她說:「你的衣服,不能臟。」
我:「……」
我拍拍擦掉她衣服上的污泥,「衣服臟了,洗就行,但是你受傷了,會疼。」
為了避免她被高年級的人欺負,我讓她在他們老師辦公室門口寫作業。
我放學了接她。
大家都開始收紅薯了,我也在地里幫我爺奶的忙。
他們挖出來,我負責抖掉紅薯身上的泥塊,扯掉根莖。
看到南宮離在遠處站著不動,麻木又森冷地望著這邊。
我突然有了主意。
「爺,奶,我過去一會兒。」
我找了個小的米口袋,拿給南宮離,讓她一會兒拎著口袋來找我。
她見我走,馬上就跟上來。
我把她推回去,按著她肩膀交待:「你站這兒,數到一百再過來,口袋也拿來,聽到沒有?」
我爺奶問我干什麼去了,我說看到南宮離了,讓她回去拿個口袋,一會兒幫我們理一下紅薯,給她幾個。
南宮離拿著口袋來了。
小小的一個娃,端端正正地舉著口袋。
那口袋擋了她大半個人。
我心里突然就有點發酸。
她或許以為我交給她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動作、姿勢這般鄭重。
我特別大聲:「阿離來啦?快幫我們弄這些,弄完了你隨便撿幾個紅薯回家去啊。」
我爺奶互看一眼,也大聲附和:「嗯嗯,小丫頭快弄吧,一會兒爺幫你提回去。」
她不懂。
很懵。
或許這是第一次她接收到這樣的善意。
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也不是嫌棄的打發。
她望著我。
我沖她喊:「快點啊!一會兒天黑了!」
她很賣力,速度很快,做得很細致。
小小一個蹲在地里……
有些令人難受。
19.
白菜發芽了,綠油油一片。
南宮離學著別人的樣子,撿了許多木棍將小菜地圍了起來,防止別人家的雞鴨去糟蹋。
前些天她去看胡大伯種花菜,胡大伯她幾根菜苗。
我奶讓我給她送幾根蘿卜苗,包菜苗來。
「你的小白菜長得真好。」
我圍著轉了一圈,由衷贊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