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公司里,我名義上是總經理,但真正的大股東其實是美娟娘家人。
可到了我爸那兒,這公司就成了我一人獨資所有,甚至連帶著美娟的娘家人也得看我臉色吃飯。
每次我打電話回去,苦口婆心地勸他別這麼說,怕這話傳到美娟家人耳朵里,傷了和氣。
可他呢,左耳進右耳出,每當我對此表示不滿,他就火冒三丈:「我怎麼養出你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現在你翅膀硬了,朋友也多,離了她娘家人,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其實我心里明白,我還沒到能獨當一面的程度。
我的很多資源和人脈,都是借著她家族的光。
沒有美娟娘家的支持,少了那份助力,我什麼也不是啊。
親爹啊,有你這麼坑兒子的嗎?
還好美娟對我足夠信任,外面的風言風語沒能讓我們之間產生隔閡。
可誰又能保證,時間長了,這份信任還能永固長存?
4
重陽佳節前夕,我爸打電話來,問我能不能回家過節。
那時候我正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心思回去,我爸聽了,聲音里透著點失望。
然后他又拐彎抹角地問我春節有沒有可能回家。
「春節嘛,得看情況。」我隨口敷衍了一句。
沒想到這句話一出,我爸的語氣立馬變得熱絡起來,但我隱約感覺到這里頭有他的「小算盤」。
「那就春節回來一趟。」他不容置疑地定調,我幾乎能想象到電話那頭他眼珠子一轉的小狡黠。
「爸,有啥事兒直說吧,我這忙著呢。」我知道,我爸每次鋪墊半天,準是又要我幫什麼忙。
在我連環追問下,他終于吐露了實情:原來村里的二狗子靠做建材發了財,打算重陽節給村里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送份禮。
我爸心理不平衡了,覺得二狗子一個外姓人都這麼積極表現,我這個村里公認的頭號能人,哪能不表示表示。
在他看來,重陽節可是展示孝心的好時機,絕不能輸給二狗子,丟了面子。
「爸,您怎麼能這樣想呢?二狗子行善做好事,咱們得支持,但沒必要攀比,這事兒,以后再說。」說完,我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心里卻犯起了嘀咕。
二狗子今年開了這個頭,明年、后年怎麼辦?
今年要是送了米面油,明年不加點碼,會不會招來村里人的閑言碎語?
「升米恩,斗米仇」,我不想讓老爸的好心反而成了負擔,更不想無緣無故給自己樹敵。
我認同行善,但也清楚自我保護的重要性。
現實中不乏這樣的例子,有個老鄉發達之后,回饋鄉鄰,結果被鄉親們各種算計:
捐錢修路被指責作秀,借錢出去收不回來,還被當作是以前受惠于鄉親的回報。
還有鄉親說他賺得多,應該給鄉親們一家送輛小汽車。
他一拒絕就被罵白眼狼,不知恩不回報。
家門口整天圍著一堆人,拍視頻蹭熱度,拿他的名聲賺流量,生活被攪得一團糟。
善舉竟成了任人擺布的標簽,道德倫理的界線在這樣的鬧劇中變得模糊。
5
春節我帶著老婆孩子回老家,本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個年。
可我爸偏偏又提起那茬事兒,我只能咬緊牙,硬是沒接話。他看這情形,也只能嘆了口氣,不再說了。
可能這事在村里已經傳開了些風聲,幾個老人湊一塊聊天時,就聊到了二狗子重陽節給大伙兒送禮的事兒。
他們言語里,盡是對二狗子深情厚誼的贊許。
而說到我,那眼神語氣,多少有點兒不屑。
這一來,我爸整個春節都悶悶不樂,連出門見人都覺得丟臉。
「唉,重陽那天你們沒回來,你知道二狗子干了啥?一卡車的米面油,那場面,把他爸媽的臉都給掙足了……」
我爸心里還是放不下:「那本該屬于我們老李家的光彩啊!」
榮耀不榮耀的,我真不清楚,但在我爸眼里,我沒給他爭那份面子,就像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攪得他日夜不得安寧。
「你這死老頭子,兒子在外面累死累活的,剛賺點錢,你就想讓他把錢撒出去顯擺。」
我媽一聽我爸嘮叨就火了:「村里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這麼上躥下跳?」
「一天到晚就想著怎麼給村里人送禮、發紅包,就為了一點虛名,你怎麼不告訴全村人,向東回來要給他們一人送輛小轎車,蓋棟洋房呢?」
我媽氣得直跺腳,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我爸數落。
「向東現在有能力了,幫幫鄉親們也是應該的,過年過節送點心意,米面油也花不了多少錢。」老爸的聲音低了下來,明顯底氣不足。
「再這麼下去,向東一家每次回來不得拖一車錢到處發,小心把兒子嚇得不敢回來!」
我媽的埋怨,我聽著心里頭也不是滋味。
于是,我和美娟商量,要不就在城里給二老置辦一套兩居室,接他們過來住,既能緩解他們的思兒念孫之苦,也能遠離那些是非。
我媽一聽,挺高興的,可我爸卻不樂意了。
離開那片熟悉的土地,他就失去了那些愿意聽他嘮叨的老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