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哦?有什麼念想?」
我想了想,回道:「在宮里時,原想著到了年紀出宮,回鄉下侍奉老娘,共享人倫之樂。如今在殿下府里,只要留奴才一條賤命,奴才覺得便有來日。」
他望著窗外,緩緩道:「那你倒比本王有福。」
不知是否想起了麗妃,他的神情竟有些柔和,下一秒,卻又緩緩勾唇,笑意陰鷙,「既然你如此有孝心,那本王給你個機會。」
「今夜過后,你若是還能活著,本王放你出府。」
6
信王不是個好人,我原先就知道。
但還是沒想到,他竟做得出如此禮崩樂壞之事。
他肆無忌憚地將趙貴妃直接綁來了王府,將我二人各灌了一碗催情湯,丟在一處。
趙貴妃滿臉通紅地扭動,懇求道:「殿下,求殿下……」
信王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看著我道:「本王今日沒興致,娘娘不如求求寶公公,抑或,娘娘自行解決。」
信王就是想借趙貴妃羞辱陛下,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我傷口劇痛,身體卻又炙熱,難受得恨不得撞墻,連求饒的話都沒有力氣說出來。
藥效愈演愈烈,趙貴妃已經哭得泣不成聲。
信王搖搖頭,又轉向我:「寶公公,本王說了,你若能活過今晚,就放你出宮。可你再這樣下去,可真就活不到明日了。」
我艱難地爬到他腳邊啊,嘶啞道:「求……求殿下,給奴才一個痛快……」
他抬手擦去我的眼淚,嘆息道:「怎麼哭成這樣,本王都要心疼了。」
我的神志已被全然摧毀,竟大著膽子攀上信王的美人榻,顫抖著解他衣帶。
他握住我的手腕,眼底已有情欲翻涌:「寶公公,好大的膽子。
」
我無力地伏在他身上,哭得渾身顫抖。
撕裂的衣裳與白玉的茶盞一同滾落到地上,滿室熏香四溢,不知今夕何夕。
7
昨夜的荒唐事很快傳揚出去,陛下顏面掃地,滿朝文武都敢怒不敢言。
連信王的舅舅孫榮海都坐不住了,一早趕來王府。
他氣得拍桌子:「荒唐!真是荒唐!」
信王摟著我閑臥在美人榻上,剝了顆葡萄塞進我嘴里。
我順從地吃下,不敢多說一句話。
孫榮海頓了頓,繼續道:「臣知道,殿下前幾日收到一封來路不明的信,這才擾亂了心智。但姐姐已經故去,你也已經手刃仇人,滅了崔府滿門。日后,當以大事為重。」
信王掀了掀眼皮,緩緩道:「當日母妃枉死,大火焚宮,半點念想都沒給本王留。本王常常想,這崔庭竹究竟是怎樣蛇蝎心腸,竟如此心狠手辣。」
孫榮海勸道:「他已經死在你刀下了,往事不必再追。」
信王嗤笑:「不管是人是鬼,他既然找死,本王就去會會他。」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差點忘了,你等下去賬房領點銀子,就出府吧。」
我激動得差點從他懷里摔下來,生怕他反悔,趕忙道:「謝殿下,奴才這就走。殿下的大恩大德,奴才沒齒難忘。」
我收拾了包袱,拿了庫房給的二十兩銀子,就從后門離開了。
余光里看到信王也從正門口出來,不顧孫榮海幾番勸阻,策馬而去。
我老家臨安,從京城出發長途萬里,便想著抄點近路,從山間穿行。
這日途經一處懸崖,竟遇到了奄奄一息的信王。
月白色的衣裳被血染紅,他一動不動地靠在一棵樹下,唇上血色褪盡。
信王一向高高在上,風流不羈,如今這副樣子,倒讓人有些不適應。
我猶豫了一下,上前探他鼻息,他突然睜眼,一把握住我的手,看見是我,才放下警惕,笑了笑:「是你啊?」
我想起那封信,猜想應該是信王獨自赴約,結果遭了埋伏。
說話間,腳步聲紛至沓來,幾個黑衣人大喊:「主上,人在這兒!」
我還沒反應過來,信王手中的長劍已經飛馳而出,擋下了數十支毒箭。
他勉力站起來,拎著我往后退去。
眼前是神秘殺手,身后是無底懸崖。
信王已經氣息不穩,卻還能笑得漫不經心,在我耳邊問道:「橫豎都是一死,寶公公愿意賭一把麼?」
我有什麼選擇的權利呢?
只好低頭道:「聽殿下的。」
他攬住我,縱身一躍,我的耳邊便只剩下蕭蕭風聲。
8
摔下來時信王正巧墊在我身下,所以我落地后基本無事。
起來打量了一圈,發現崖底竟是個村落,村外是個熱鬧的小鎮。
往來行人,絡繹不絕。雖然離京城不算遠,卻是另一番世間百態。
我背著信王,借宿在一家農舍中。
信王受了重傷,又摔斷了腿,近日坐在輪椅上總是沉著一張臉,不發一言。
我寬慰他:「殿下,大夫說您的腿靜養月余就能好。」
他「嗯」了一聲,不想多言。
我依然像在府中一樣,盡職盡責地伺候他的飲食起居。
但信王卻莫名地排斥起來,我想伺候他沐浴,被他一把推開,想伺候他更衣,也被他轟了出去。
結果這日雨天,他強撐著自己走出房門,腳底一滑就摔得滿身是泥。
路過的兒童見狀,嬉笑著圍過來逗弄他,往他身上丟泥巴。
我抱他進屋,替他褪去衣服,擦干凈了身體。
他不知怎麼又惱怒起來,抬手就摔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