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麼高的地方,要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不知道得摔成什麼樣?」
眼看沒有別的辦法,我們簡單調整狀態之后,一起出發了。
登天梯上的刀刃,既不算鈍,也沒有過于鋒利。
每踩一腳,都剛好處于劃破皮的階段。
沒走出幾步,我的腳掌上就已經滲滿了血絲,裹挾著陣陣疼痛。
但又不會到無法忍受的程度。
大概爬出三百階后,我們在前面的刀刃上,看到了一具尸體。
他渾身淌滿鮮血,雙手死死捏在刀尖上。
易山簡單看了一眼,得出了判斷:「這應該是以前列車的乘客,好不容易走到了第六站,卻無力繼續往前攀爬,只能死死捏著刀刃,不肯松手,最后卻永遠定格在了這個姿勢。」
我也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條路,恐怕比想象中還要難走得多。」
而走在最前面的姜子玉此時卻捂住了嘴巴,雙手略有些發顫,指向了頭頂的遠方:
「你們……快看。」
我趕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前方的刀刃階梯上,竟掛滿了這樣的尸體。
至少有四五百具之多。
密密麻麻。
鮮血淋漓。
觸目驚心。
36
而且更讓人絕望的是,在我們看不清的更遠處,還有著不少間雜著血紅色的黑點。
如果沒猜錯的話……
恐怕也是這樣掛立而死的人。
「天啊,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我咽了口唾沫,看著無窮無盡的天空。
手腳傳來一股無力感。
所謂要我們尋找的「高天」,到底在哪里?
真的存在于上方的世界嗎?
會不會六道的考驗,其實只是操縱死亡者對我們的一種愚弄?
徹頭徹尾的愚弄。
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生路。
在掙扎五站之后,走向的是深深的絕望。
好在易山從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不要輕易放棄。
我才終于緩回了心神,繼續向上爬去。
37
在漫長的登天梯上,時間的概念早就逐漸模糊。
不知不覺間,我們跨過了足足四千多級刀刃。
翻過了數不清的尸體。
手腳早已血肉模糊。
渾身布滿了酸脹和痛苦。
而頭頂的藍天,卻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和從懸崖出發時,一模一樣。
如今不只是我,就連一向堅強果敢的姜子玉,也陷入了迷茫。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爬到那片規則里講述的高天?
狂風呼嘯的區域,又究竟在哪里?
我們這一路爬過來,平靜無比,別說風了,就連飄動的云都沒見過一朵。
窒息感和疲憊感籠罩在我的身上,方才差點就一頭栽了下去,不知會扎死在哪根刀刃上。
好在是易山從后面拉住了我,才讓我撿回一條命。
不過現在看來,撿沒撿這條命,好像都差不多了。
眼看前方的姜子玉渾身顫抖,搖搖欲墜,我們只能停下休息,避免再有墜落的事情發生。
姜子玉雙眼迷離,瞳孔都已經有些散亂。
她看著我問:「往上爬,真的能尋找到規則里的高天嗎?」
我沉吟許久,終究是搖了搖頭:
「這一路見了太多的風平浪靜,我也很難想象,前方會有狂風呼嘯的地方。而且,在那樣的地方,我們還能爬得穩嗎?」
可就在絕望感再度襲來的時候,我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了一個想法。
雖然有些瘋狂,但又無比合理。
「我終于明白了!」
38
「什麼?」
「明白什麼了?」
聽了我的驚呼,姜子玉和易山紛紛扭頭看向了我。
我深吸一口氣,說出了我的猜測:
「你們別忘了,這個地鐵的前幾站,真正的生機往往都藏在規則的深處, 而不是表面的地方。」
「所以相信我,按石碑說的這麼爬下去, 我們可能永遠也找不到所謂的高天,只能淪為那些尸體中的一員。」
「周圍平靜至此,你們真的認為往上爬, 可以找到狂風呼嘯的地方嗎?」
「仔細回憶一下,規則讓我們一路向前,卻從沒有規定過到底哪個方向是前。」
「而我剛才想到了唯一的一條路,可以百分百遇上大風。」
「如果你們信得過我的話, 就跟我一起來吧。」
隨后, 在他們兩人驚詫的目光里, 我笑著走到登天梯的最邊緣。
在深不見底的天空里,一躍而下。
最后瞥了一眼他們兩人的身影后,我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往下墜去。
跌落在云天之中, 耳畔全是呼嘯的狂風。
眼前的一片黑暗里,漸漸閃爍出一絲微弱的白光。
我仿佛看到, 一輛地鐵,正朝我緩緩駛來。
果然, 我抓住了真正的高天, 也抵達了規則的終點。
39.后記
再一次睜開雙眼, 我竟已經到了醫院。
潔白的墻壁,排列整齊的病床, 往來行走著醫生和護士。
而我則渾身酸痛,穿著藍白相間的病服, 躺在其中一張床上。
見我咳嗽著醒來,隔壁床剝著橘子的大哥趕忙遞了杯水過來。
順手分了我半個橘子。
「好家伙,你終于醒了。」
我捂了捂沉悶的胸口,忍不住問:「我這是怎麼了?」
「你不知道啊?你簡直就是生命的奇跡!」大哥嘖嘖兩聲, 「昨天我們市發生了一起慘烈的地鐵事故,一整個車廂都毀了,燒成了黑炭。結果你猜怎麼著,一個個乘客都化成灰了,里面居然還能搶救出來活人,那活人就是你本人了。
」
聽了大哥的話, 我終于確定,我從輪回六道的考驗里, 活回來了。
看來易山說得沒錯, 我們這一車廂人,早就已經死了。
看似兇險殘暴的六個站點, 其實是一條重回人世的機會。
可想到這里,我頓時感到有些急切,趕忙拉住大哥問道:「整個車廂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了嗎?」
大哥撓了撓頭:「你還真別說,這奇跡跟組團打包了似的, 你們這車廂里, 居然搶救出來三個活人,除了你之外,還有一男一女。他們的傷勢比你稍微重些,被送到了別的醫院。」
聽了他的話, 我心里懸著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松了口氣后,我扭頭看向窗外。
還好是秋高氣爽,云卷云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