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我繞著館內走了好幾圈,把所有參展作品細細看了個遍。陸忱還沒出現。
離我們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我掏出手機,并沒有收到陸忱發來的任何信息。
他家離得比較遠,估計是路上耽擱了。我這樣想。陸忱沒啥時間觀念。
室外的光線一點一點地下移,展館內人流漸漸少了,最后,只剩下零零散散十幾個人。
展墻下層是一級臺階,我坐在自己的畫作前發呆。
十分鐘后,我終于忍不住撥通了陸忱的電話。
「啊呀!清清,對不起!我忘記和你說了。」電話那頭,陸忱恍然想起,「吳欣悅臨時有急事找我,我就先去看看,沒想到把你耽擱了。」
「...........」
「你那邊還需要我嗎?要不我現在過來?」
「不需要了。」我咬著牙,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我已經找別人幫忙了。」
「哦哦那就好,你不生我氣吧?」
「怎麼會呢。」,我故作輕松,「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大氣,不愧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電話那頭傳來掛斷的忙音,我垂下手臂,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力氣。
......吳欣悅有急事...差點忘記和你說....
.....那就好......
.....大氣....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原來,從頭到尾,與我之間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好兄弟」的友情罷了。
那個被真正在意的人,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他將你反復強調的約定拋在腦后。
這感覺,就像失足滑入深寒的冰水中,一顆滾燙的心溺入水中,發出「嗞嗞」的悲鳴
「這位同學,請問你哪里不舒服嗎?」
我猛地回過神來,抬頭對上了一張陽光而善意的臉。
一個陌生男孩不知何時站到了跟前,一臉關切。
「沒有,謝謝。」,我從臺階上站起來,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我看你在這里呆了很久,這幅畫是你的作品嗎?」男孩問道,聲線如他的外表一樣干凈。
「嗯……是。」
「你叫林之清?畫得真好。」他夸贊道,「只是看你不太開心的樣子,發生了什麼?」
我苦笑了一下,「沒什麼,不是什麼大事。」
男孩點點頭,若有所思,又說:「麻煩你在這里等一下好嗎?」
我答應了。
他跑開了,正好,我也沒有心情和他討論。
一抹斜陽透過轉角的玻璃窗照在畫面上,像一團火焰落在寂寂森林中靜默燃燒,要將點點螢光燃成灰燼。
眼角有些濕潤,那是我曾經以為觸摸到的星空。
男孩很快回來了,這次,他懷里捧了十幾枝品種不一的鮮花。
「學校今天準備了很多花,送給每一位參觀的訪客。」,他挑了一枝紅玫瑰遞到我面前,「送你。」
我有些錯愕地接下。「謝謝。」
「明天展覽就結束了,如果需要取回畫,可以———」
「不用了。」我漠然地打斷,
「這幅畫,已經不重要了。」
-----
和江燁在小區門口分別,我目送他的車遠去,才轉身進了小區。
初秋的晚風帶點微涼,把人的思緒吹得又遠又長。
我的青春里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所以對于少年江燁,確實沒留下什麼印象。但細想起來,每一次他都在我被陸忱傷得失魂落魄的時候及時出現,給予我或多或少的安慰。
只是,十年前的一面之緣,十年后的再次重逢,來得太過戲劇了,當這份突然而至的深情擺在面前,我除了感動外,更多的反而是不知所措。
不知道陸忱在意外得知我的情根深中后,是不是也有過一樣的茫然?
我去,怎麼又想到他了?我甩甩頭,努力把陸忱從腦子里甩出去,丟進風里。
「咳咳咳」
即將跨進單元樓時,一陣刻意的咳嗽聲,攔住了我的腳步。
我驚訝地回過頭,「你怎麼在這?」
陸忱瀟灑地倚坐在車頭,抱臂看著我,「給你送貨上門啊,大小姐。」說罷,指了指放在一旁,那個我落下的晚宴包。
看來今天這個坎是過不去了。
我面無表情地走到他身邊,拿起包,「謝啦。」,轉身就要離開。
「誒。」陸忱叫住我,語調陰陽怪氣,「我怎麼記得,這個包是去年我到國外出差,你死活要我去找的限量款?當初到手后跟供佛似的,怎麼,才一年就變成不重要的東西了?」
哎呦,聽這口氣挺不服啊。我憋住笑,昂起頭挑釁地盯住他的雙眼,「喜新厭舊不行嗎?你有意見?」
陸忱毫不躲閃地接住我的目光,定視兩秒,突然上前兩步逼近,「有意見的話,有用嗎?」
這瞬間拉近的距離幾乎能讓兩個人撞在一起,我慌忙倒退兩步,側頭避開他侵略的眼神,「有....有意見也沒用!好了,東西我拿到了,你可以回家了。」我說著,伸手推開他。
陸忱撲哧一聲笑了,他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不是吧林之清,拿了東西就趕人,連句上樓喝茶的假客氣都沒有?知道我在這等了多久嗎?」
「大晚上孤男寡女多有不便,陸公子還是請回吧。」
「不便?沒有吧!你不是才在我家里過過夜?」他裝作一臉疑惑的樣子,
「神經病啊!」,我落荒而逃,倉皇躲進單元樓的玻璃門后。
陸忱的聲音卻依舊追擊著我,從身后緊緊傳來,「江燁帶你去的地方吃得飽嗎?真不用我帶你去吃點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