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剛剛靠在扶手邊看了會兒風景,陳婷就站到了身邊。
「覺得這里怎麼樣?」她問,
「很美,山河遠闊,人間煙火,說得就是這般景致吧。」江燁望著群山,由衷嘆道。
「江燁。」陳婷第一次喊出他的全名,她鼓起勇氣問:「今天下午我問過項目組的人,他們說你是單身,沒有女朋友。」
江燁卻不以為意地笑道:「陳小姐,他們是我的同事,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陳婷沉默了,良久,喃喃道:「她應該...很漂亮吧?」
「嗯。既漂亮又優秀。」
「那,祝福你們。」
「謝謝。」
陳婷黯然離開了,只剩江燁,繼續站在高樓上吹風。
夜色正濃,山野里燈火照映,好似天上跌落的星河在群山間熠熠生輝。
江燁凝望著這片人間星辰,眼前卻浮現起林之清留在展館的那幅油畫,畫上的點點螢火,與此時此景交疊在一起。
他萌生出一個念頭,想帶她來看看這壯麗的風景。
如果可以的話......
如果有機會的話......
心中忽然生出無限悵惘,他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
山月遼遠,微茫的孤燈將孑然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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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忱最近是真的很忙。
從周四開始,他的手機就不斷地接到各種好事者發來的消息,所有人都從吳欣悅那幾條意有所指的朋友圈中聞到了瓜香。
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煩悶。
吳欣悅還是那個咋咋呼呼的性格,當年和他分手鬧得滿城風雨,現在找他復合也搞得人盡皆知。
陸忱把手機扔到一旁,不再理會。
「怎麼了忱哥?」沈凡星正握著手柄打游戲,還不忘關心一下身后的好兄弟,「那幫吃瓜的又來煩你啦?」
陸忱悶悶地回應了一個「嗯」字。
「唉。」沈凡星替陸忱嘆了口氣,「要我說吳欣悅這個人啊,老是喜歡把動靜搞大,這點確實不太好。不過,她找你復合,你不是應該挺愿意的嗎?」
陸忱沒好氣道:「憑什麼我就得挺愿意了?」
「那你上次聚會的時候,干嘛要拖著林之清假扮情侶?分明就是為了氣她唄。」
陸忱一時語塞,「...什麼....假扮情侶........」,話語間頓時沒了底氣。
沈凡星邊打游戲邊笑,「還有什麼好瞞的,都能看出來。」
陸忱不說話了,這件事情上,他對林之清多有愧疚。
沈凡星游戲也不打了,回過頭來看著他。「忱哥?」他試探道,「你該不會......聽說江燁現在和林之清走得挺近的。」
陸忱臉色冷了幾分,「沈凡星,你八卦知道得挺快啊。」
沈凡星卻不理會他的不快,而是細細去盯陸忱的眼睛,忽然說道:「不會吧,你真的嫉妒了?」
陸忱心里提著的一口氣突然泄了。
他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沈凡星挪到他身邊,「吳欣悅那天晚上找你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
感覺嗎?陸忱心中有些迷茫。
不能否認,再次見到她時,心里是有歡喜的。
那個夜晚,突然接到她消息后,他毫不猶豫地調轉方向朝她發來的定位奔去。
坐在光線晦暗的酒吧里,看著想念了很久的人,此刻就在眼前,自己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我分手了。」她說。
是因為我嗎?陸忱心里冒出這樣的疑問,但他沒有開口。
接下來,吳欣悅開始自述,講分手后幾年的經歷,講那次意外相遇后,她是如何表面鎮定,內心翻涌.....講著講著,淚水從她的眼中滑落。
陸忱安靜聆聽,心里一陣抽痛,他看著對面人婆娑的淚眼,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林之清,那天她也是這樣淚流滿面,帶著迷離的醉意,使勁抓住他的手腕泣道:「陸忱,你不能總這樣欺負我,為什麼一直看不到我....."
因為在哭,她的聲音并不大,沒有引起屋里人的注意,但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在陸忱耳邊清晰地炸開。
「為什麼我還是喜歡你......」
經久壓抑的情感如頃刻潰堤的洪水,急流裹挾著陸忱墜入積年憂傷的漩渦,讓他感到暈眩。
他帶著她離開,一上車,酒勁剛過的林之清就睡得不省人事。陸忱想了想,讓代駕直接將車開回了自己家。
路上,遇到減速帶顛簸時,林之清的身體隨著車身晃動斜斜地滑落,他伸手扶住,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頭。女生長長的發梢不時觸到他的手背,惹出微微的癢意,陸忱聽著耳邊平緩的呼吸聲,心里越來越亂。
他把床讓給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自己則背靠床頭柜坐睡了一晚,因為手腕被林之清死死拽住,絲毫不肯放松。
半夜迷迷糊糊間,聽到她嘟嘟囔囔地說著夢話,什麼畫,什麼星星,睡意朦朧地也聽不真切,只覺腰背酸痛不適,稀里糊涂又睡了過去。
「陸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吳欣悅滿臉真誠地望向他,
「......我............」陸忱從回憶中醒來,一時接不上話。
躊躇間,余光瞥見一團鮮艷的紅色,視線不由地往吳欣悅身后移去。
一對情侶牽手經過,女生穿著白色的蕾絲長裙,手里捧著一大束玫瑰。
玫瑰紅得耀眼,女孩的臉也像花一樣,嬌羞欲滴。
陸忱忽然想,有件事林之清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在某個年少時的黃昏里,當她穿著一襲白裙,手里拿著一枝刺眼的紅玫瑰,像朵孤傲的百合走在人群中時,著急趕來的他正站在路的另一頭,望著持花的少女漸行漸遠,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