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時候,他回了京城。
這一仗打的很漂亮,北漠至少二十年不敢來犯。
天使帶著議和官前往邊關簽訂契約的時候,載著方辭禮的馬車進了公主府。
方辭禮受了重傷。
“那敵首說了些不干不凈的話,涉及公主……”
“將軍大怒,帶著一隊人馬闖進敵營……”
侍衛官低聲向我匯報當時的情形。
傷口原本不深,可是刀上有毒。
這一路上,沒有解藥,到了京城時候,傷口已經爛到見骨。
他中間掙扎著醒來過一次,努力撐著青白的臉色,試著對我微笑。
我壓下心底的酸澀,握了握他的手。
太醫使出全身解數,才從鬼門關將他拉了回來。
可是毒已經深入骨髓,他的壽命,恐怕會受損。
我的心猛的一沉,蘇醒過來的方辭禮卻一臉無所謂。
“若是沒有你在身邊,我活這麼久,也沒有什麼意思。”
“能夠得到你的關心,有你陪著,縱然減壽十年,我也甘之若飴。”
我心中升起難辨的暖意,至少這回,沒有再口是心非斥責他的情意。
他還沒等身體恢復好,就指揮人搬東西來公主府。✘ŀ
“如今你能夠接受我,咱們也不必搬回老宅。”
“我知道你不耐煩看見那邊。”
“在公主府你住的舒服,咱們就住在這兒。”
……
方辭禮一邊咳嗽,一邊絮叨。
我伸手把他按到床上。
“不必你操心,你快歇著吧。”
他聽話的重新躺回去,一向威嚴的臉上透著十足的乖巧。
“都聽時安的。”
女兒成親的時候,已經二十五了。
在她二十歲那年,人人議論她大齡未婚,哥哥破例封她為公主,封號朝瑰。
人人都說朝瑰公主封地十縣,比皇上親生的公主還受寵。
我知道,這是哥哥對我的愧疚,還有對方辭禮的補償。
方辭禮這幾年的身體每況愈下。
十年前那毒藥對他傷害頗大,他近幾年走路已經需要拐杖了。
可是他不服輸,總是想要逞強。
“你啊,就服老吧。咱們都老了。”
我摸著眼角的皺紋,瞪了一眼呼哧喘氣的方辭禮。
“你哪里老了,還是那麼美。”
方辭禮笑著看我擺弄指甲。
小孫女非要給我染甲,我的手上綁滿了鳳仙花的花瓣。
“時安,這些年,我待你好不好?”
方辭禮沉默了一會,輕聲問我。
“好。”
他這十年來,對我特別好。
方辭禮笑著點頭,遲疑了一會。
“那麼你對我呢?”
我微笑著回答:“你在我心里很重要。”
事實上,不會有人比他在我心中位置更高了。
至少在我這大半輩子里,只有這麼一個男人。
那些情愛恩怨,辨也辨不清。
方辭禮不想聽這個。
他上前緊緊握著我的手,眼神里流露出強烈的渴求。
我不想騙他,可是我也不想辜負他的情意。
我雖不覺得圓滿,但是如今那些情愛執念,好像也都不重要了。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柔聲說:“我對你的情意,正如你對我的情意。”
這話不假。
方辭禮沒有給過我全部的真心,我也沒有給他。
我們互相扶持到現在,就夠了。
方辭禮皺緊的眉尖舒展,笑著點了點頭。
“孩子們都成家了,就剩咱們兩個啦。”
是。
我看向院子里飛揚的大雪,握緊了他的手。
就剩我們兩個了。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們都安心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