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東宮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太子大婚的事宜之中,太子卻在大明宮前長跪不起。
太子揚聲想求娶的并非是太師家的嫡長女,而是太師的庶三女,宋帷月。
此消息一傳出,我成了眾矢之的。畢竟在外人看來,我向來是高高在上的。家世好,名聲好,就連親事也好。想看我笑話的人,自然也多了。
或許他們更想看的,是太師府兩女爭一夫的戲碼。
父親一下朝便來到我的院中,難得的寬慰著我:「太子不過一時未想明白,你莫要介懷。月兒,也并非有心的。」
兜兜轉轉,話頭還是落在了宋帷月身上。
我怎麼會忘記,這兩年來,宋帷月早已占據了父親的心。父親那嚴苛冷漠的面容,會因是宋帷月而有幾分松動。
俏皮活潑的宋帷月,最明白如何討好父親。
而且這兩年來,宋帷月的風頭隱約有要壓制我的勢頭。我怎會不知,對于父親來說,我早已并非是延續宋家榮光的唯一人選。父親最看重的,不過是宋氏。
我照常沉穩的應和著,父親似是很滿意我的表現,不吝的說了幾句贊賞的話語,便起身離開了。
父親前腳剛走,宋帷月后腳便來了,身上穿的正是父親上個月賜的蜀錦制成的衣裳,精致白皙的小臉帶著明艷與張揚。
她本就生得好,只是先前太過膽怯而無人注意罷了。
「也就只有姐姐還坐的住。」
我只輕輕蹙起了眉頭,便見宋帷月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我并非是想與姐姐爭的,太子只會吟詩作賦,對我來說毫無意思。
但沒辦法,我是女主,按照劇情發展,就應該嫁最尊貴的太子。」
宋帷月聳了聳肩,似是很無奈一般,但眉眼中含的譏諷卻毫不掩飾。走之前,還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哎……炮灰女配的命運就是這樣,誰讓我才是女主呢。」
青祀雖也聽不懂她的話,但也聽出了她話語中的嘲諷之意,忿忿不平:「小姐,您怎就不急呢。若是太子真的退婚了,那……」
我安撫似的看了眼青祀,「青祀,他如不了愿的。」
我心里都清楚,這場鬧劇很快就能結束。一個無母的庶女與一個外祖家實力強盛的嫡女如何相爭,他們想看的只是太師府的笑話罷了。
就在太子跪了一天一夜仍不肯起身之后,皇帝大怒,命人將太子拖下去仗打二十大板。婚事照舊,在大婚之前不許踏出東宮半步。
半年的時間很快就在習禮之中度過,太子成婚儀式自然是盛大的。親迎、叩祖、祭天,一連串的流程下來,早已是疲憊不堪。待紅蓋頭掀起之時,紅燭有些晃眼,對上的只是那不濃不淡的劍眉下,那雙淡漠無喜的眸子。
我向來知道他生的好看,相比之下,我更顯平庸。或許只有他跟宋帷月站在一起,才稱得上郎才女貌。
合巹過后,太子抱起床榻上的被褥,只施施然留下一句:「今夜我去書房,你獨自歇下吧。」
我先是一愣,下意識伸手便抓住了那大紅喜袍的衣擺,「今夜你不能走。」
太子甩袖掙脫開了,力氣之大讓我身形不穩險些栽倒,他面上的嫌棄絲毫不加掩飾,「與我何干?」
他知道的,若他今夜走了,明日我便會成整個京都的笑話。若要坐穩太子妃之位,今夜至關重要。
「明日我便向皇祖母求恩典,讓帷月過門。」
在他發怔的雙眸中,我看到了自己平淡如水的眉眼。
4.
太子還是在這歇下了,只是次日醒來之時,身側的床榻早已冷下。我也顧不上初經人事身體的酸痛,起身前往皇帝皇后處請安,最后才踏入的慈寧宮。
自我五歲后,父親每年都會帶我入宮給太后請安。我明白父親的心思,太后是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父親想要的,不只是皇帝這一個靠山。
父親的野心,從我五歲入宮之時就知道了。
太后比我想象中還要雍容華貴些許,那張保養得當的面容滿是慈愛。相比于父親的嚴苛,太后則滿面笑意,親切的喚我一聲華兒。
那是父親都未曾喚過的。
太后沒有親女兒,孫女也不愛與她親近。當她看到我時,就覺得我身上有她當年的影子,故而將我當作親孫女一般。她雖贊我周正得體,卻更喜我伏在她的膝上,甜甜的喚她一聲祖母。但礙于禮數,我只敢喚她娘娘。
這些就連父親也不知,只知太后疼愛我,常召我入宮陪伴。
我持了多年的端莊賢良,只有在太后處才敢盡數卸下堆積在我身上的榮光。
因婚事我已然兩年未曾入宮面見太后了,如今太后還是那般慈藹,只是鬢間多了不少的白發。待她遣退殿內奴仆之時,我才敢提著裙子小跑至前,如幼時一般伏在她的膝上,名正言順喊出那句祖母。
「哎,好孩子。」
太后輕輕撫摸著我發上未被珠翠占據之地,眼里噙了我看不見的淚光。『祖孫』二人敘舊許久,直至午膳過后,也到了該離開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