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絞了半天手指,咬唇不答話。
直到上善耐心用盡,轉身要進霧里,我才慌張地撲了上去。
我緊緊抱著上善的后背,才能感受到一絲心安。若是沒有他在,即使在村口不進去,我也會感到害怕。
上善似乎嘆了口氣,可還是縱容著我緊緊拽著他的僧袍,貼著他的溫度。
9
我沒有想到,進了這片迷霧后,沒有不人不鬼,亦沒有行尸走肉。
才進去,我便覺得手里一松。
上善就沒了蹤跡。
而我出現在一個大貼著囍字的山洞里,這簡直荒謬,絕不可能。
所以大概率,是我陷入了夢境。
我也奇怪自己為何這麼快識破局,可一想到自己的身體應當還和上善緊緊挨在一起,就也安心了幾分。
可沒走幾步,我就走到了山洞深處,看到了上善。
上善與一個極為窈窕的身影糾纏,他淡漠的眸子盛滿柔情,一向無波無瀾的臉上有著無盡的笑意。
我心跳漏了一拍,腦子有些混沌,似乎空白起來。
我為何來到了這里……
石床上的二人又是誰……
為何那男子我總覺得熟悉……
說不上來的情緒涌動在我的喉頭,我忍不住嚶嚀:「上……」
還沒等我說出口,他身下的女子就朝我看了過來。
那是一張艷如桃李的臉蛋。
帶著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直至她輕呼出聲,貝齒輕咬紅唇。
我才認出她是曾入我夢的那個姑娘。
那個……像桃花瓣一樣的姑娘。
可下一秒,視線天旋地轉,我竟然變成了她。
變成了上善……身下的姑娘。
我又驚又羞澀,忍不住推搡了上善,上善戲謔輕笑:「別動,娘子。
」
……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
……
成親幾日里,蜜里調油。
上善在溪邊同自己對弈,我就做了糕點在一旁看著,分明不懂,卻他落一子,我問一句。
他也不厭其煩,我問一句,他就答一句。
夕陽西下,我就同他去鎮里買魚。
我聽到周圍有議論聲,似乎在不滿我與上善的親昵。
而大部分的目光,又都看向上善的頭頂。
我不高興,一步踢走一個石子兒。
上善輕笑出聲:「桃兒若不喜,為夫就為你蓄發。」
我心里似吃了蜜棗,卻又故意比了一條魚的大小。
「蓄這麼長。」
上善搖頭,說:「不,要蓄那麼長。」
我看向他如竹節的指尖,指向的是沿街的河水。
忍著笑意,煞有其事地點頭:「那就那麼長。」
賣魚的攤主不滿我與上善站著不動,催促我們別光比劃不帶走。
他便拎起魚尾,湊到我的眼前,讓我嗅嗅魚兒鮮不鮮。
可魚尾亂拍,空中就甩我一臉水珠。
我羞惱地捶打上善,他笑著付了魚錢。
最后一點夕陽落下,我和上善從鎮上回來,去時影長,回時提燈下影短。
手里的魚時不時撲騰幾下。
天為被地為床,只要影成雙 。
時間越久,我越發沉迷于這樣的日子里,卻也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
直到某日,上善從鎮上帶回來糕點給我。
我欣喜之余,腦海里卻不合時宜地出現了一道聲音:糕點太甜,對牙齒不好。
這是上善的聲音……
我拿起糕點的手一頓,腦子一陣眩暈,我呆呆道:「上善,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好像忘記了什麼……」
上善的臉色變了變。
可我已經陷入了黑暗。
10
我似乎身處一片迷霧中,睜眼就聽到不遠處打斗的聲音。
我迷茫著朝聲音響起的地方走去,看見上善持枝,將一個妖女逼到懸崖邊。
妖女極為貌美,身后有八條尾巴。
我想過去找上善,腳卻觸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我定睛一看,卻大驚失色。
這是一條和妖女身后一模一樣的狐貍尾巴!ӱƵ
我伸手觸碰,一段不屬于我的記憶卻涌入我的腦海。
紫云村以殘虐女童為樂,一個沒有被扔掉、好不容易長到三歲的女童被在山上扔下。
那人滿意離去,可女童沒有死去。
奄奄一息,被一只母狐撿去,撫養長大。
也因此山神發覺此事,暴怒降下罪罰。
紫云村從此再無女童降生。
母狐修行多年,被道士追殺。
臨死前將妖丹給了長大后的女童,這個女童就是九尾……不,現在是八尾狐妖。
她叫忘憂。
知曉那道士是紫云村的村民合計請來的,她就新仇舊怨一起算。
這次回來就是報仇的。
眼看忘憂危在旦夕,我大喊:「住手!」
上善頓了頓,回頭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復雜。
我攔在忘憂面前:「她確實做了錯事,但是上善大師,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何況一只妖呢?她不算是一只壞妖,是紫云村的人先做錯的。」
忘憂聽了,嬌笑起來:
「小丫頭,別可憐我,讓一邊兒去。」
我卻不動,只是哀求:「你已經斷了她一條尾,再這樣下去,不也是造了殺孽?」
終于,上善背過身,長長嘆了口氣:「桃兒,無濟于事,因果有報。」
這意思就是他不再追究。
于是我推搡著忘憂走,忘憂卻也不急,邊笑邊道:「小桃兒,姐姐欠你一個人情,你的夢我看到了。」
我呆滯,推搡她的手也停了。
忘憂變成了八尾狐的模樣,朝霧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