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這和尚欺負你,你就找我。」
「下雨了,霧馬上就散了。」
果不其然,下起了雨,也不知忘憂的話,上善聽到了多少。
可再等我回頭,上善已經沒了蹤影。ȳz
難道……又是一場夢?
我只好四處亂走,霧越來越稀薄,雨水打濕了我的衣裳。
我越來越冷,天色越來越晚。
我以為再也找不到上善了。
……
「上善,你真不擇手段。」
「哦?」
我聽到了上善如清樂的嗓音,他似乎在與人交談,于是我心下一喜,緊了緊被雨打濕的外衣,快走了幾步。
稀薄的青霧 里,上善的身影若隱若現。
「她喜歡你,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或許吧。」
我緩緩停下了腳步,上善在和誰說話?
這個「她」,又是指誰?
「不,你知道!」
「好吧,貧僧知道。」
「可你卻要對她那麼殘忍。」
「心不動則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于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這并非貧僧之過。」
……
他們說的這些,我全然聽不懂,可卻隱約察覺上善要對我不利。
我頓時心如刀絞,輕碰到了腳邊枯枝,本只是細致微弱的聲響,可我聽到和上善交談的另一道聲停了。
「上善,她來了。」
我看不真切,只感受到上善冰涼的視線似是向我投過來。
旋即我便眼前一陣黑,徹底不省人事。
11
再次醒來時,我只覺周身干燥溫暖。
鼻間縈繞著讓我安神的味道。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處于一個石洞里,身上披蓋著上善的僧袍。
外頭一片漆黑,而離我兩步遠的地方是一個火堆,我看到自己的衣物被架在木條上祛濕,上善則在一旁背對著我不知在做些什麼。
再一看,自己僅著片薄單衣。
我又羞又惱,全然忘記了昏迷前聽到的談話,沖著上善質問道:「你、你怎能趁我之危,褪我衣物!」
上善啞然,停手朝我看過來。
似是不解:「可貧僧若不如此,你就會染上風寒,名聲怎能相比性命之重?」
我一言不發,咬唇生悶氣。
再想起,青霧里那一場鏡花水月似的夢,心里越發空落落的,難以紓解。
上善見此,不痛不癢地又加了句解釋:「貧僧閉了眼,桃兒。」
我勉強笑了笑。
大夢一場,我總該收回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了。
于是我岔開話題,看向他的身后:「上善,你方才在做什麼呢?」
上善怔了怔,似是不適應我親近的稱呼。
我反應過來之時,上善已經恢復了平靜,我也看清了他身后的物件,是一把小巧的金擊子。
帶著冷冽的光澤。
我有些不安,只探究地看著他。
良久,他看了眼金擊子,又看向我道:「桃兒,你怕疼嗎?」
察覺到他語氣里的認真。
我頭皮發麻,身體無處不打顫,慌張地點了點頭:「你、你要做什麼?!」
上善沒有回答。
而是給我講了個故事。
一個和尚千年前犯下殺戒,惹得天怒神怨,數次轉世投胎無法修成正果。
哪怕根基極佳,哪怕渡人無數,善果結了一個又一個,卻始終打動不了上天。
于是他在第十二世,走火入魔了。
上善端詳著手里的金擊子,似在問我又似在自問自答:「千百年里,只做善事,任誰都會膩的吧?」
我帶著哭腔,不可置信道:「你要做的惡事,指的是殺掉我?」
他終于看向了我,輕笑搖頭:「桃兒,貧僧如何舍得?你……可是貧僧的珍寶。
」
我吸了吸鼻子,不解:「珍寶?」
上善 視線定定地看向了我的唇齒,點了點頭:「桃兒,你的牙價值連城。」
我無助地看著四周,可周圍只有冷硬的石壁,最后還是無奈把視線重新放到上善身上:「你要敲掉我的牙?」
我越發不理解,他為何執著于我的牙?!
上善沒有辯解,只是越發溫柔如水。
他微笑,向我逼近:「桃兒乖,很快就不痛了。」
12
意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我聽到耳邊傳來忘憂惱怒的聲音:「你個禿驢,連頭發都沒有!還想著制齒梳!」
制、制什麼齒梳?
我睜開眼,看到忘憂舔舐著自己的八條尾巴,護在了我的身前。
「忘憂!你怎麼來了!」
「少廢話,你再不離開,就和姐姐雙雙死在這兒吧!」
「不要,最多、最多便是沒了一口牙罷了,不值得你搭上丟掉性命的危險!」
忘憂這才回頭看我:「你傻不傻,你若是個普通人,他會盯上你嗎?」
那我又哪里不普通?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問,忘憂難得耐心道:「你本是千年桃花精轉世,是世間唯一一朵至純至善的花精。」
「因某種機緣,你現在的牙齒就是你的桃晶所在,桃晶相當于你的精丹,取走桃晶,且不談修煉,你將再不能入輪回!」
我愣怔地看向上善,他依然平平淡淡。
并未反駁,也不曾因我的目光而有半分愧惜。
我艱澀道:「上善,她說的是真的嗎?」
上善揩了揩垂下的佛珠,聞言勾唇:「不假。」
我便心如死灰,再沒有一點希冀。
忘憂罵道:「你當我為什麼回來?我本去萬年寺偷尋丹藥療傷,卻在你的廂房書架上翻閱到了這廝的手札,這才匆匆趕來!」
原來……
在我不敢觸碰的架子上,事情的真相一直堂而皇之地被置放在里面,上善甚至不怕我知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