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不忍,擋在我身前,不準任何人再來阻攔。
我將阿姐葬下。
等謝滇等人一走,又立馬將她挖了出來。
我將阿姐帶去一廢棄破廟中,將她安置好,才悄悄折身回府。
然而。
然而……
三日了。
尸首都已發臭,阿姐還是沒有如我猜測那般醒過來。
夏日悶熱,不知過了幾日,我再去破廟里時,發現阿姐的尸體已經生了蛆蟲。
那些蟲子蠕動著在她身上爬著,在阿姐那般愛惜的身體上啃噬著。
我不忍心再看。
我痛哭一場,將阿姐葬了。
直到這一刻,我才不得不相信。
阿姐是真的——
死了。
9
那日回府后,我病了一場。
夢中見了阿姐來看我。
她摸著我的臉,笑罵我笨。
醒來又有些想哭。
可目光一偏。
卻看見一張陌生的婢女的臉。
她朝我眨眨眼。
開口,竟是阿姐的聲音,「鳶鳶,走。」
「阿姐帶你養男寵去。」
我盯著她好一會,咬著唇哭了。
「阿姐,現在也是夢嗎?」
「你怎麼變模樣了,臉變大了,眉毛還淡了……」
婢女在我臉上掐了下,「你看這還是夢?」
仍是阿姐的聲音。
我錯愕盯著她。
「噓,」她將食指抵在唇前,「別出聲,跟著阿姐走。」
我思緒漸清。
真的是阿姐。
我立馬輕手輕腳下了榻。
阿姐真的沒死。
10
阿姐為我換了身丫鬟的衣裳,又往我臉上套了張簡易的人皮面具。
就這麼帶著我混出了將軍府。
街頭左轉右拐,阿姐帶我上了一輛停在小巷口的馬車。
一路疾馳。
離開了那棟名為將軍府的牢籠。
也……離開了謝行。
一路駛出京城,南下的路上,阿姐半蹲在面前,看了我好一會。
在我委屈地掉眼淚時。
她嘆了口氣,替我擦了眼淚,「嚇著了吧?」
「都怪阿姐。」
我搖搖頭。
我知道我比較蠢。
演技也不行,一緊張就容易露怯。
阿姐若是提前告訴我真相,謝行那個和我同款廢物的便不說了,我怕是真瞞不過謝滇那個王八蛋。
路上,阿姐問我。
「謝行雖說為人浪蕩了些,但出身好,待你也著實好,你……」
她猶豫了下,「可真舍得?」
我忙點頭。
「舍得!」
「只要能同阿姐在一起,我什麼都舍得。」
我說的是真的。
可是。
想起那雙總是在榻上凝著我的桃花眼,不知怎麼,心口處總還是悶悶的。
11
我與阿姐一路南下。
在江南一處小村莊里安了家。
我們買了處宅院。
養了幾只貍奴,幾條小狗,還有——
幾個男寵。
還好阿姐帶的盤纏足夠。
謝滇待她雖情事上冷淡,但倒算闊綽,謝行對我更是如此。
府中的稀罕物,珍貴的小物件,謝行都會搶先送去我房中。
雖然。
我從未多看一眼。
但阿姐都已暗地里變賣了,全換了銀票盤纏,足夠我們在這依山傍水的小村里活上幾輩子。
平日里,男寵耕田來男寵織布,男寵挑水來男寵耕田。
活生生將幾個以貌侍人的男妖精折騰成了糙實的莊稼漢。
而我與阿姐便賞賞花,養養魚。
日子好不快活。
不過。
阿姐近日總是喊著頭疼,日日往裴大夫那跑。
我覺著有些不對勁。
裴大夫單名一個譽字,是小漁村里唯一的大夫。
幾本祖傳的醫書每日幾乎快被他翻爛了。
裴大夫是個好人。
很好看的人。
起碼比謝滇那個狗男人要強的多,一雙眼總是含著笑,溫潤多情。
這不,今日阿姐一大早又走了。
我扇著蒲扇,一路尋著樹蔭走去了裴大夫家。
阿姐果然在他院內。
裴大夫正給阿姐診脈。
桂花樹下,裴大夫垂眸診脈,阿姐則抬頭看他。
那目光千回百轉,柔的不得了。
阿姐絕對喜歡他。
因為。
她看向裴譽的目光,我再熟悉不過了——
阿姐也總是這樣看我的。
12
阿姐常往裴大夫院中跑。
就連隔壁林嬸子都忍不住同我打趣,「小鳶啊,我看你阿姐和裴大夫……怕是好事將近嘍。」
我沒聽出嬸子口中的揶揄,只跟著笑,「是啊。」
「裴大夫是個好人,阿姐和他,我放心。」
村里多婦孺,有時誰家有人病了,又拿不出診費,裴大夫都自掏腰包買藥來煎給她們喝。
甚至,村民們養的雞鴨鵝狗病了,也都會來尋裴大夫。
他也從不拒絕。
總是笑著應下。
那樣的人,絕不會做出謝滇那樣的事來。
阿姐苦了半輩子。
就該尋個這樣的好歸宿。
13
院里男寵受不了這枯燥的村落生活,走的七七八八了。
最后只剩下一位。
容淵。
他是我最初招的男寵,私心來講,他有雙與謝行很像的眼。
略狹長,深邃,像一汪望不見底的冬日寒潭,笑起來時又多了些輕佻的浪蕩感。
像極了謝行。
以至于當初我在一眾男寵中,一眼便看中了他。
如今。
耕地織布,挑水澆園,就都是容淵一人的活計了。
但他從不喊苦。
「容淵!」
我將地里干活的他喊回來,「換身衣服,陪我去趟鎮上吧。」
容淵擦了下汗,「好。」
他從不會拒絕我任何要求。
去鎮子的路上,他才輕聲問我要去做什麼。
想起阿姐與裴大夫,我忍不住笑著,「去置辦些嫁妝。」
容淵怔了下。
「好。」
走在鬧市街頭,容淵會下意識將我護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