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十分和善年輕,只一雙眼睛透露著些許歲月風霜。
浸淫權力中心多年,她身上有一種上位者獨有的不怒自威的氣質。
「太子妃,如此行事所求為何啊?」
太后一語直擊中心,沒有在對錯上繞彎子。
「太后娘娘!」
長平侯顯然沒聽到想聽的話,太后淡淡瞥了他一眼,長平侯立刻閉了嘴。
「啟稟太后,我去長平侯府,是為了救人。」
「我家明華本來好好的,要不是你根本不會受傷,你懂什麼醫術!她不需要你救治。」
我冷笑一聲:「明華那是罪有應得,她什麼貨色也配我上門看?」
長平侯驚疑不定:「你——」
「你什麼你,聽不懂人話麼?」
我就知道,管家攔我一定是長平侯授意,多大的臉啊!還真以為我是上門給他女兒看傷的。
讓我醫治,她也配?
不怕折壽麼!
「昨日我家師妹上京尋親,不承想剛下船就被長平侯府的人擄走,如今生死未卜。
「我這做師姐的如何能不擔心?只得上門去找。
「誰知道長平侯府不僅不讓我進,管家還多次辱罵我,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太后娘娘,你可要為我和我師妹做主啊!」
太后微微挑眉,側目看向長平侯,卻見他臉上有些許茫然。
估計是根本沒想起來哪個是我師妹。
「昨天入府的女子里,沒有哪個是你師妹啊?
「難道是爹——」
太后深吸一口氣:「住口。」
長平侯府一家的聰明才智估計都匯集到太后頭上了,剩下的幾個歪瓜裂棗都蠢得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太后有這麼一家子親戚拖后腿,還能在朝堂上攪弄風云,也是不容易。
「平安,你去長平侯府走一趟。」
知道自己弟弟和爹什麼個德行,太后也沒廢話。
「太子妃救人心切,但當街殺人是不是有些過分呢?」
我繼續理直氣壯:「他侮辱皇室,死有余辜。」
長平侯怒吼:「你一個女人,一點賢良淑德的品行都沒有!你也配做太子妃?明日早朝我必定要參你一本。」
若我沒有看錯,在提起賢良淑德時,太后眼中閃過一絲不耐。
「長平侯。」
她聲音冷肅,「哀家在跟太子妃說話,你不要插嘴。」
「姐!」
太后垂下眼,臉上是深深的疲憊。
「太子妃的師妹,想來也應該身手不凡。」
我笑了笑,想起昨夜飛鴿傳書的師妹。
我師妹江湖人稱毒醫仙,左手用毒右手救人,下手可比我狠多了。
得罪我最多是被我砍死,得罪她那可就慘嘍。
「太子妃,孤身前來,是太子安排的麼?」
13
不愧是能壓著皇帝多年,還能伸手在朝堂上攪風攪雨的宮斗贏家。
長平侯還在因死了的管家憤憤不平時,太后幾句話就看出了事情始末。
「太子妃雖然武功高超,但哀家身邊也養著不少能人志士。
「你只身而來,太子就不怕你有個閃失麼?」
這世上能讓我有閃失的人早就死得差不離了。
土雞瓦狗罷了。
見我仍舊神色淡淡,太后長長嘆了口氣。
「你們小女郎,總是把愛情看得比命重。
「等到了哀家這個年歲,你就會知道,什麼情啊愛啊的,都沒有手里的權勢重要。
「太子能給你什麼呢?無非是后宮之主,你這樣的性情本事,難道真舍得在這深宮內苑蹉跎一世?好孩子,咱們女子的苦楚,他們如何懂得呢?」
「姐,你說什麼呢?」
縱然我與太后只有一面之緣,我也不得不為她感到一絲悲哀。
怎麼一家子就出了她一個聰明人啊。
但凡長平侯聰明一點,像個正常人,今日都不會是這樣的情形。
太后冷冷看了一眼長平侯,眼中帶著薄怒:
「夠了!要不是你們這一群廢物,哀家何至于如此辛苦!」
長平侯梗著脖子,囁嚅片刻,卻也不敢頂撞太后。
太后垂下眼,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但凡家中能有一人替我分憂,也不至于此。
「西寧,我是真心喜愛你這樣的女郎,你若是能想通,未來我的一切都能給你繼承。
「男子做得,咱們女人亦能做。」
太后這番話說得很好,很動人。
如果我不曾一路孤身上京,不曾在民間輾轉求生,我會信任她的。
但我見過。
我見過三月干旱,顆粒無收餓死在路邊的饑民,也見過被逼無奈,轉投綠林的官宦之子。
太后固然有自己的政治主張,她關心的卻并非那些日日勞作辛苦的普通百姓。
我贊賞她跳出深宮后院的心性,卻不能接受這樣一位君主。
「太后娘娘,你說得很好,很動聽。
「但我看到的卻不是你口中這樣,你擁有了權勢,卻不曾約束家人。長平侯這樣的廢物,也能在你的庇護下作威作福,你口口聲聲為了天下女子,那些被長平侯府凌虐致死的普通女孩兒,就不是人麼?
「她們也有父母親人,也曾活在這片天地,你知道有多少人含冤不白地死在你母家麼?
「更遑論那些打著你旗號為非作歹的人。」
太后培養明華郡主,卻只想讓她成為太子妃,沒有給她更廣闊可施展的空間。
誠然,明華有點爛泥扶不上墻,但世間女子,就只明華一人可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