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她溫婉大度,更不會介意……」
他自說自話,語氣施舍。
仿佛給他做妾,于我來說是什麼天大的好事。
我有些想笑。
「我為什麼要做妾?」
他聞言皺眉,表情隱隱不耐煩。
「不當妾室,你難道還想當平妻嗎?
「宋姝,別鬧。
「你知道的,沈家不會讓不……清白的女子為妻……」
他一口一個「清白」「妾室」。
令我心頭的火頓起。
我有些頭疼。
想不管不顧將退婚書塞進他手里,走了算了。
但沒等我動作,一旁的蕭郁突然出聲。
「宋娘子日后如何,我皇兄和皇嫂應當早有計較,想來不會勞煩沈大人操心。」
此話一出,在場一陣嘩然。
「皇上與皇后?」
「這宋娘子和皇上他們有何關系?」
我也不明所以。
「王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可蕭郁卻淺笑搖頭,眼眸彎彎。
「皇兄與皇嫂時常提及你。
「聽說你于春來城兩次救我皇兄的命,還抓出北疆細作,救了我那小侄子。
「你這個義妹,他們秘密尋了很久,一直盼著同你團聚……」
他每說一句,場上便有一陣倒吸涼氣聲。
我的呼吸也越來越緊。
怎麼可能呢?
我救的人,分明是草莽出身,去春來城掙軍功光宗耀祖的義兄齊凜。
怎麼可能是兩個月前登基的新帝?
被巨大的荒謬感籠罩,我久久回不過神,大腦一團亂麻。
可不等我理清頭緒。
又聽見蕭郁溫潤的聲音。
「對了,皇兄他在春來城軍中,用的另外一個名字——齊凜。」
5
因蕭郁篤定的語氣,我退婚一事似乎變得板上釘釘。
沈行止震驚到木訥。
我將退婚書遞到他手上時,他神情復雜,嘴唇翕動,但最終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也沒好到哪兒去。
直到上了蕭郁的馬車,仍舊沒能想明白。
我那個一身江湖氣息的義兄,為何會變成如今的新帝?
而且……
「我在北疆,分明是女扮男裝,皇上都沒能找到我,王爺又怎麼知道我是女子?」
蕭郁眉眼彎彎,聲音如三月春風。
「皇兄雖然神經大條,但嫂嫂卻心細。
「她早就猜到你是女子,也知道你不愿暴露,便沒有告訴皇兄,不想你為難。」
難怪。
我了然。
但回憶起與義兄嫂嫂的相處,卻還是覺得,不太真實。
他們是我三年前去春來城途中認識的。
我從未見過,誰參軍還帶著夫人。
因為我第一次見齊凜,他的頭頂就飄著兩個字——【義兄】。
而他身邊,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頭頂也有兩個字——【嫂子】。
我以為他們沒有識破我。
目的地相同,便一直結伴而行。
近兩年,北疆那邊屢屢來犯,春來城大戰小戰不斷。
像義兄這種投軍的報國之士并不少。
我兩次救人,也是誤打誤撞。
第一次是義兄帶著了二十人的小隊,作為斥候去城外巡視。
他經久不回。
我見嫂嫂實在擔心,便獨自騎了馬出城。
恰好撞見他重傷昏迷,將他背回軍營。
第二次是前年年末,嫂嫂剛生產不久,需要人伺候,不得不買一個小侍女。
那小侍女他們托人瞧過,身世干凈、敦厚老實。
可第一眼,我就在她頭頂瞧見四個大字。
【北疆奸細】。
我提醒了義兄。
果然,那侍女沒過幾天,就對剛出世的小侄子動了殺心,被捉了個現行。
這兩件于我都是小事,當時我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來,總覺得戲劇化,充滿違和感,可哪里違和,我又說不大清。
我垂頭兀自思索。
絲毫沒瞧見,蕭郁時不時看我。
唇角含笑,眸眼溫潤,仿佛含情。
直到馬車在一處宅子前停下,他輕聲道:「到了。」
我才回神:「多謝王爺。」
婉拒他欲攙扶的手。
我利落跳下馬車。
人還沒站穩,腿已經被纏住。
我一低頭,就看見幾個月不見,又胖了不少的小侄子。
「姑姑、姑姑!」
小小的糯米團子,話都還說不清。
也不知道喊的是「叔叔」還是「姑姑」,伸手就求抱。
我的心軟成一團。
自然將人抱起,一聲「豆豆」還沒喚出口。
一抬頭,就瞧見義兄和嫂嫂。
「宋姝?」
身著龍袍的義兄皺眉,不怒自威。
喚的是「宋姝」,而非「宋書」。
「朕竟沒瞧出,你是女子。」
我也斂了笑意,恭敬行禮。
「是民女愚鈍,沒發現您是天子。」
6
「行啦。」
緊張的氛圍,被嫂嫂一巴掌拍散。
「演戲也要適可而止,你們兄妹二人難不成要站在這里敘舊?」
兄長齜牙咧嘴,捂著肩跳腳。
大笑著招呼:
「上次臨別前朕沒能喝得過你,今日重逢,定要再同你比一比!」
「走!咱們兄弟……兄妹兩個,今日一醉方休!」
我也笑開。
「那兄長這次醉了可不準哭。」
這頓酒,與從前并沒有不同。
義兄默契地沒有問我退親一事。
只調侃我從前扮作男子時,以為我惦記嫂嫂,害他有段時日夜不能寐。
差點沒將我用麻袋套了揍一頓。
我也沒有問他與嫂嫂為何要隱姓埋名,變換身份親自去春來城。
附和著,時不時調侃幾句。
義兄的酒量還是一如既往。
不能喝,又愛湊局。
兩壺下肚,就睡了過去。
倒是嫂嫂,酒量仍舊很好。
直到夜半,這場酒局才散。
嫂嫂提議:「今夜太暗了,不如便歇在此處?」
被我婉拒:「不了,我今日已經在城東買了座院子,小胡連還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