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轉頭問:「清綰,妾不過是個名分,你向來大度,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女子的臉色紅白交接,眼淚大顆大顆滴落。
我終于忍不住,出聲打斷。
「沈行止,你憑什麼以為,你不同意退婚,我便要嫁給你?」
可他的語氣,仍舊理所當然。
「聽說你要經商,你知道經商要做什麼嗎?
「要與販夫走卒、三教九流打交道,要天天接觸各式各樣的人,那些人里,難免有人心懷不軌。
「宋姝,如今外頭那些傳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你再拋頭露面?不顧名節?」
他輕嘆:
「再說,你我的婚約是父母之命,就算三年前出了意外,婚約也該作數。
「還是說你攀上皇上,成了皇上的義妹,就看不上我這個禮部侍郎?想另攀高枝,嫁給別人?
「你已并非清白之身,想嫁給誰?皇上嗎?還是桓王?」
……
他的嘴一張一合,絲毫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明明他的容貌和裝束,和從前在我父親那兒求學時并無區別。
可他一言一行,卻陌生得很。
這還是我爬樹撿紙鳶時,替我放哨的沈行止嗎?
還我穿著染血裙子回來,被父親責罰時,會替我求情的沈行止嗎?
看著蘇清綰越來越怨毒的眼神,我耳邊嗡鳴不斷。
荒謬感如驚濤駭浪,席卷而來。
實在沒忍住,抬手狠狠扇上沈行止的臉。
「啪」的一聲脆響。
耳邊終于清凈。
我的思緒也漸漸清明。
看了一眼他們頭頂,鮮紅的【夫君】和【情敵】。
我咬牙,聲音發狠。
「沈行止,這婚你不退也得退!
「你新婚不久,好好對你夫人,別來招惹我,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殺你,就像殺豬一樣簡單!」
13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我猝不及防。
直到回了家,我都沒能想明白,沈行止和蘇清綰頭頂的字,為什麼會變?
但我也沒工夫細想。
因為茶山定下后,我得迅速繼續下一步。
要雇人摘茶葉、制茶餅、尋鏢局。
前期,每一步都需要我親力親為。
為了比較,我與七夕將城中所有牙行和鏢局都列了個表。
打算明日一早,一一上門交涉。
事情才剛安排完,忽然聽見端午來報:「桓王殿下又來了。」
這是蕭郁來的第五次。
他倒是不在乎外頭的傳聞,這幾日來得比沈行止還勤。
但我也一次也沒見。
本來這一次,我也不打算見的。
可想了想,還是吩咐端午:「將人請進來吧。」
今日的蕭郁,穿著不似第一日見時那般精致。
但一身淺色長衫廣袖,襯得他本就淺的膚色越發如玉。
進門瞧見我,他眉眼舒展。
「宋娘子,前幾日分別后我才聽皇嫂說你要經商,經商我雖不懂,但我這里有京城各大商會的會長名單,猜你大約能用上,便給你送來。」
他遞來一本小冊子,我卻沒接。
只盯著他頭頂的【夫君】二字,微微擰眉。
同時出現兩個【夫君】。
怎麼可能呢?
……
「宋娘子。」
蕭郁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垂眸,看向他手中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的小冊子。
終于回神。
「多謝王爺好意,這本冊子,我不能收。」
不是用不上,是不能用。
「為何?」蕭郁語氣微急,「是不是因為坊間那些傳聞?」
「還是因為我那夜唐突?所以,這幾日你對我避而不見?
「我、我道歉。
「宋娘子,那日馬車顛簸,若我有什麼冒犯的地方,我給你賠罪。
」
如玉一般的人,慌起來猶如謫仙墜入人間。
他臉頰漲紅,絲毫不見上次的溫潤從容。
可我仍舊搖頭。
「桓王殿下,不收這本冊子,是因為你我不過點頭之交,我承不起如此大恩。
「您并未做錯什麼,對您避而不見,也只是因為我不想見而已。」
我每說一句,他的臉就白一分。
但我還是沒停。
「畢竟您已經定親,男女有別,還是與我保持距離比較好。
「我不想旁人誤會。」
14
蕭郁已經定親這件事。
端午和七夕來的頭一日,便知會我了。
對方是太傅嫡女,同他門當戶對。
那日酒局上,嫂嫂曾有意無意提點我。
「桓王從小體弱,從未離開過京城,因此對那些俠肝義膽的江湖事十分好奇。
「阿姝,你很聰明,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不瞎,看得到蕭郁第一次見我就晶亮的眼神。
也不傻,能察覺出他同我獨處時,在有意同我拉近距離。
不知道他有婚約時,我的確因他頭上的【夫君】二字動搖過。
得知他定親,便再也沒了旖旎心思。
看著眼前臉上血色盡失的蕭郁,我目光平靜。
他嘴唇翕動,似乎想解釋。
但最終,只是垂眸輕嘆。
長久沉默之后,他再抬頭,表情又恢復成第一次見他時那般,眉眼彎彎,笑容溫潤。
但他緊捏著冊子的手仍舊用力,布滿青筋。
「我今日來,還有一件事。
「再過半月,北疆和談的使臣就要入京,他們此番和談,其中有一個條件,是迎娶大啟公主。」
他頓了頓。
「你知道的,皇兄并沒有女兒,我也沒有未婚適齡的姐妹。
「但和談那日,皇兄他……有意讓你露面。
」
自古以來,兩國和談,都少不了和親。
義兄讓我去使臣面前露面。
便是想讓我作為大啟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