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你!趕緊給朕滾,哪兒涼快哪兒待著!」
他手指蕭郁,腳踢沈行止。
看向我的眼神,頭一次染上慍怒。
可巴特爾卻不在意。
「欸……讓他們滾做什麼?
「優秀的女人從不缺乏追求者,有人爭爭,證明本王的眼光不錯。
「既然你們都對宋娘子志在必得,不如咱們賭一局?誰贏了,她就歸誰?如何?」
他對自己很自信。
見蕭郁和沈行止沒有反駁,便自顧自讓人從獸籠中捉來一只兔子,解開辮子上的發帶,系在兔子腿上。
「就以這只兔子為注,讓它先跑半個時辰,誰捉到,誰就贏。」
他與蕭郁、沈行止齊齊望來。
對上三人視線的瞬間,我忽然感覺,被困在牢籠的兔子是我。
被扼住咽喉、掙脫不得的兔子是我。
即將被追殺逮捕的,還是我。
可是……
誰規定兔子的命,就一定要捏在別人手里了?
「好。」
「可以。」
……
「不!我同你賭!」
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沒有去看已經點頭同意的沈行止和蕭郁。我上前一步,直直望向捏著兔子的巴特爾。
「我和你賭。
「我輸了,我和親。你輸了,便在和談之前先與我談,如何?」
18
似乎篤定自己會贏。
巴特爾沒有絲毫猶豫,點頭答應。
看著兔子離了鉗制,風一般地躥出去,眨眼消失在叢林中。
他甚至挑眉看我。
「北疆的氣候不比你們這兒宜人,但時間久了,你會適應的,美人。」
沒理會他的挑釁,我去了嫂嫂的營帳。
卸下沉重的朱釵,換下繁復的衣裙。
看我換上熟悉的墨衣勁裝,嫂嫂有片刻愣神。
「阿姝,你不擅弓箭,也不會捕獵,能贏嗎?」
我搖頭:
「我不知道,但我要爭。
「我的命,總不能捏在別人手里。」
不知想到什麼。
嫂嫂忽然柔柔笑開,眼眶微紅,似有晶瑩閃爍。
「如此,我便去替你挑一匹好馬,希望它……能載著你沖出牢籠。」
「牢籠」兩個字,此時并不適用。
我有些奇怪。
可嫂嫂沒有解釋,徑直出了帳篷。
馬很快被牽上來。一同來的,還有沈行止。
他皺眉看我,臉上帶著薄怒。
「宋姝,你太莽撞了。
「我知道你還在怨我三年前大婚之日拋下你,但北疆苦寒,那種豺狼虎穴,你去了無異于送死。
「別置氣,趕緊裝病,只要你還沒進林子,我就有辦法護你。」
他似乎認為我輸定了,自說自話。
我不想理會,翻身上馬。
居高臨下冷冷看他一眼,徑直策馬來到圍場。
入口處,北疆大皇子早已躍躍欲試。
瞧見我來,他吹了聲口哨。
再次挑釁:「小姑娘,你久不來,本王還以為你怕了。」
而不遠處,蕭郁和義兄嫂嫂并肩而立,眉頭緊皺。
可對上我的視線,他卻忽然舒展眉目,藏起憂慮,唇角漾起一抹笑容。
「宋娘子,別怕,你能贏。」
蕭郁、沈行止、北疆大皇子。
我的視線從三人頭頂一一掠過。
三個人。
三個【夫君】。
截然不同的身份,截然不同的性格。
……
像是靈光一閃。
我的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
但稍縱即逝,我根本抓不住。
還未來得及細想,就聽侍衛吹響號角。
比試開始了。
19
在密林里找一只兔子,無異于大海撈針。
但我知道,這種供貴人們玩樂的圍場,每隔五里就會設一個陷阱。
一個一個去找,總好過漫無目的,像無頭蒼蠅。
事實證明,我的直覺沒錯。
我沿著兔子逃離的方向尋。
一個時辰后,竟當真在一處水溝旁的陷阱中,發現腳上綁著發帶,被捕獸夾夾住腿的兔子。
陷阱是個及腰的土坑,并不深。
可就在我跳下去,彎腰解開捕獸夾時。
一支利箭忽然擦著我耳邊掠過,釘進前方的泥土里。
「大皇子,先來后到、愿賭服輸……」
以為是巴特爾來搶,我將兔子藏在身后。
然而抬頭望去,最先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截鮮紅的石榴裙。
「宋姝,你為什麼要回來?
「你逃了便逃了,為何要回來,和我搶夫君?」
女子拉弓挽箭,鋒利的箭矢直直對著我的面門。
她眼眶紅腫,好像哭過。
但頭頂的【情敵】二字更紅。
眼前的不是旁人。
正是自江府一別后,多日未見的蘇清綰。
20
蘇清綰居高臨下,手里的弓已經拉滿。
只要她稍稍松手,箭就能戳破我的咽喉。
「沈夫人,我并沒有同你爭夫君。
「我回京以來,所做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安心做生意而已。」
我放緩語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
聞言,蘇清綰的表情一愣,似乎有些動搖。
但下一瞬,她又痛苦地大吼:
「不!你分明爭了!」
「你約他游湖泛舟,你同他月下同酌,你還讓他在我生辰那日拋下我,去京外的寺廟里折一枝梅花送你!
「不,不對!你根本就沒有去春來城。
「你想殺了我,還害我沒了孩子!」
……
她目光兇狠,仿佛恨我至極。
也泣不成聲,手中的箭顫抖不穩。
可是太荒謬了。
她說的這些事,我分明一件也沒做過。
【瘋了,她瘋了。】
這個念頭一起,我立即就想反駁。
然而還未開口,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嗡鳴。
眼前,蘇清綰的控訴還沒停下。
她的唇一張一合,我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了。
像是有人往我腦袋里塞滿了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