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著袖口,露出結實的手臂肌肉,彎腰站在河里,忽然那麼一下,手里就握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魚。
我在岸邊高興得拍掌跳了起來。
他在水波瀲滟中,看著我笑。
黃昏時,他在河邊用樹枝搭了個小火架,一邊烤魚,一邊低聲講述他的童年。
「我媽年輕時愛錯了人,人財兩空,后來就入了夜場。她和煜峰在夜場認識,沒有任何感情基礎,生下我,僅僅因為需要一個人幫她養老。
「我從小在她的咒罵和外人的白眼中長大。他們說我骯臟,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上學后,開始遭受各種霸凌,但我還是活了下來。
「她后來染上了艾滋病,我的生活又更艱難了些。
「那天,我終于爆發和她大吵了一架,質問她為什麼自甘墮落,為什麼生下我。晚上回去時家里沒人,鄰居說我媽大白天喝醉了,不知怎麼從樓上摔了下來,當場死亡,已經被人拉走了。
「是我把她氣死了。
「我后來翻到了她的記事本,里面有一張畢業照,我媽戴著學士帽,笑容燦爛又干凈。還有一張Ṱŭ̀ťü親子鑒定書,日期是我剛生下來不久,我后來查到,我的親生父親是煜峰。
「你現在知道了,我的過往污穢、黑暗、不堪。
「慕楠,我給你一次機會,就這一次,如果你接受不了,后悔了,現在就告訴我。」
暮靄夜色中,他的聲音很低沉。
自始至終,只定定地看著跳動的火焰,沒有抬頭看我一眼。
說完,便一動不動,像在等待某種審判的降臨。
我慢慢挪了一下身體,靠他更近了些。
他的眼睫毛在微微顫抖,像蝴蝶的羽翼,映著火光,絢爛又迷人。
「煜城,夜里有些涼,能不能抱一下你的未婚妻?」
手中的魚掉入火里。
他僵硬地張開雙臂,小心翼翼摟住了我。
獨屬于他的,帶著高山烈風般的洶涌氣息鋪天蓋地包圍了過來。
健碩又寬闊的胸膛,卻再也止不住顫抖。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臉上。
一滴,又一滴。
我靜靜等待他情緒的宣泄。
沒有誰比我更能理解眼前這個男人。
他在黑暗中踽踽獨行,就因為那一點點光,不惜粉身碎骨。
我理解他的洶涌澎湃,望而不得,不敢觸碰,無邊寂寞……
我無比慶幸自己是被他熱烈愛著的女人。
上一世的我,和肖逸分分合合,長跑九年。
無數次因為他和江文婉的界限不明,冷戰吵架。
我從一個敢愛敢恨,大方灑脫的女孩,變成了一個裹足不前,優柔寡斷的失敗者。
其實那時的我,早已分不清這麼多年,究竟是因為愛而離不開他,還是執著地想尋求一個結果。
沒有勇氣斷舍離的人,終于迎來了反噬。
求婚現場,播放我們九年溫馨片段的大銀幕上,忽然出現了意外的畫面:肖逸和江文婉,帶著一個眉眼和他八九分相似的孩子,在公園、在海邊、在游樂園……溫馨又美好。
所有人目瞪口呆時,大門推開,那個孩子沖進來抱住肖逸,傷心地哭:「爸爸!你不要我和媽媽了嗎?」
身后,是默默流淚的江文婉。
那一刻,肖逸臉色慘白。
他們三個人抱作一團,我站在一旁,像個拆散美滿家庭的惡毒女配。
現在,和煜城相處短短一個月,我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以前那個明媚飛揚的自己,又回來了。
不僅是身體重生。
我的心也重生了。
落日沉溺于橙色的海。
而我,淪陷于赤誠的愛。
所以,煜城。
我是回來愛你的。
10
婚禮日期很快定了下來。
我彌補了前一次什麼都沒參與的缺憾。
我和煜城,一起去看場地,試禮服,選伴手禮。
工作人員悄悄對我說:「慕小姐,你先生好愛你。你只要說話,他就一直看你,眼神一下都沒離開。」
我看著正在試西裝的煜城,笑著說:「是啊,他超愛我。」
煜城似乎感應到了我的目光,下意識轉過頭來,朝我一笑。
白色的西裝襯得他笑眼明朗,燦若星子。
我被晃了眼。
那天晚上,我們在一間浪漫的法國餐廳吃飯。
鋼琴家停止彈奏,拿著一朵鮮紅的玫瑰問全場情侶。
有誰愿意為愛證明?
所有的情侶舉起了手,包括我。
煜城正低頭認真地幫我盛湯。
鋼琴家將玫瑰送在我面前,我們被請到臺上。
我將玫瑰咬在嘴里,仰頭看他。
他笑眼溫和,配合我的一切心血來潮。
《卡農》響起,我拿掉玫瑰,踮腳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眼眸驟然睜大。
我一觸即離,還是些許害羞。
鋼琴家宣布我們這桌免單。
我們在掌聲中下臺,煜城整個人有些發愣。
吃完飯開車送我時,他仍不對勁。
眼睛直視前方,嘴唇微抿,說話心不在焉。
到我家小區,我們下了車,迎著涼爽的風往里走。
他不時偏頭看我,欲言又止。
我納悶:「怎麼了?」
他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煩惱。
「那是我初吻。」
我一怔:「所以?」
「所以……」
男人停下腳步,轉過身子。
「剛才不算。」
話音剛落,他雙手捧起我的臉,吻了下來。
初時小心翼翼,淺嘗輒止。
我像靠著一個滾燙的火爐,聽見他胸膛驚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