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代表,娘會離開你,明白嗎?」
他點點頭,湊了過來,在我臉頰上吧唧親了一口,乖巧道:「朗兒知道,娘親最好。」
我轉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魏子慕已經睜開了眼,靜靜地看向這邊。
「好些了嗎?」我摸了摸他的額頭,已經沒有那麼燙了。
魏子慕垂下眼,一動不動,直到我將手移開,才抬頭看我。
我輕聲道:「以后不要再用這種自損身子的手段,高熱不退是會出人命的。」
他臉色泛紅,手指捏著被角:「我,我……」
我自然看得出,他這病是怎麼來的。
正說話間,宣景年披著一件外衣,面色困倦地走了過來。
他這幾日時不時地便要外出,應那些官員的邀約,昨日又是醉酒歸來,囔著頭疼。
我將手中的茶湯遞給他,他瞇著眼將頭枕在我肩上,嘴里不知嘟囔什麼。
待視線轉到魏子慕身上,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直起了身子:「這是?」
我看了他一眼,知曉他是在明知故問,便說:「魏澧的兒子。」
只這一句,魏子慕的眼眶一下子通紅。
宣景年反倒有些為自己的小心眼歉疚,于是,在我要送魏子慕走時,他擺了擺手:「我們過幾日就要啟程了,在這京中也待不了多久,他若不愿走,便讓他待一日吧。」
12
得了應允的魏子慕,派人往侯府送了信,便乖巧地待在驛站。
他身子還是有些虛弱,但不知為何,強撐著起來。
這一整日,左邊一個宣朗,右邊一個魏子慕,無論我走到何處,他二人都形影不離地跟著。
宣朗最是難受,不愿讓魏子慕觸碰我的衣角。
魏子慕只抿著唇,小聲道:「我可以教弟弟……認字讀書,夫子說,我學得很好。
」
宣朗大聲叫道:「我不要你教,我不是你弟弟,我才不要當你弟弟。」
他不愿學,魏子慕失落了會兒,便想了其他的法子。
上一秒,他撿起樹枝,一板一眼地在樹下比畫起來。
下一秒,他又高聲誦讀,華美辭章滔滔不絕。
而后,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我的反應,卻每每總是失望。
我知道,他是在盡可能地向我展示,他這些年的所學所聞。
這幾日,我也隱約聽到一些傳聞,關于魏澧為何最終沒有娶王惠姝。
那年,在離兩家定好的日子只剩半月的時候,魏侯爺發現他要娶的妻子并非傳聞那樣,賢惠溫婉,善解人意。
相反,她表面上對魏澧的唯一孩子寵愛有加,實則背地在他的飲食中下了慢性的毒藥,甚至在孩子不清醒時,隨意折辱。
而更為重要的原因,則是在這之后的第二年,王國公便因藏有謀逆證據而被下了大獄。
而魏氏因不曾與王氏聯姻,反而逃過一劫。
所以七年前,魏澧不曾娶王惠姝,其中有諸多原因,卻唯獨不可能是因為我。
我方才也仔細探查了魏子慕的身子,體內已經沒有毒藥的痕跡,想來并無大礙。
魏子慕來時,便看到宣朗蹺著小腳坐在蘭亭上,伺候他的丫鬟不知去了何處。
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他,想同他說說話,想問問他關于娘親的事。
他像宣朗這麼大年紀時,娘親也疼愛他,總會偷偷地來看他。
無論他怎麼鬧,怎麼冷待,她都不會離開,只會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夠好。
宣朗不愿同他說話,將屁股一扭,背朝著他,低著頭吃著胸前口袋的果脯。
魏子慕伸手碰他,宣朗將他的手抖掉,二人一來一去,不知怎地,宣朗腳下一滑,整個人栽進了池塘。
宣朗雙手雙腳撲騰著,拼命地哭著救命。
魏子慕呆愣地看著,心中驀然閃過一個念頭:若是,若是沒有宣朗……娘親會不會……
不可以的,他搖搖頭,只是一瞬間,他便將這個念頭拋之腦后。
魏子慕大聲朝著里頭喊著救命,身子往下一躍,他學過游泳,很快便將宣朗撈在了懷里。
不過一會兒,眾人烏泱泱地趕了過來。
聽到魏子慕的聲音,我心下沉沉一跳,慌忙跑了過去。
待我到時,宣景年已經將兩個孩子撈了上來。
目光掠過了一身濕漉漉的魏子慕,他束手束腳地站著,頭低低地垂著。
我沒有任何猶豫地跑向宣朗。
他怕極了,哭聲一聲大過一聲,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服。
清醒后,我詢問兩人,魏子慕不曾說話,倒是宣朗神色懨懨,還是開了口:「朗兒腳滑了一下,便摔了進去。」
至此,我便沒再開口。
13
傍晚時,我與宣景年將魏子慕送了出去。
臨到門口時,我停下腳步,看向他:「倘若七年前,我不曾離開,還是那個丫鬟出身、粗鄙不堪的人。魏子慕,你現在大約只會比七年前更厭惡我。」
他同他的父親一樣,這些年的執著,不過是因為從來偏向的愛意,有一日不再偏泊于他們,便會不甘。
若是我不曾離去,沒有了王氏,還會有李氏張氏。
若不是我有今日這般造化,只怕魏家說不準還會再逼我入府,成全小公子和侯爺這幾年的不甘心。
待他們膩了呢?不過又是七年前那一幕的重復。
魏子慕通紅著眼,哭著說:「不是的,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