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兄妹二人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鎮西王。
「豎子爾敢!暴君德不配位,這龍椅,也該換我來坐坐!」
他的身后,是被他劫了長公主府,救出來的已經說不出話的華盈郡主。
和被林茹攙扶著,極其憔悴的林衍之。
這并不在我意料之外,我進宮的理由是和阿兄小聚。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長公主府的防衛并不算是多森嚴。
因而,鎮西王能把他的一雙廢物兒女帶出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周昭昭!毒婦!果真是風水輪流轉啊!等我父王登基!我就是皇太子!」
林衍之精神狀態堪憂,卻不妨礙他狂笑著。
「本太子會把你丟去青樓,讓他們好好照顧你的。你這賤人!就該被千人騎萬人騎!
「若是你肯跪下來求饒,再親手殺了暴君,本太子也不是不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讓你進東宮當個侍妾。」
只配當他林衍之的侍妾,這結發夫妻的情分,可真是不值一提。
在他的身邊,和華盈只能惡狠狠地盯著我看不同。
林茹是能口吐惡言的,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表哥答應了,我會是他的太子妃!姐姐,你是長公主又怎麼樣?我以后可是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她此話一出,鎮西王頗為忌憚地看了她一眼。
畢竟這爹還沒坐上皇位呢,她這話和兒子惦記皇位有什麼區別?
下一刻,剛剛還虛弱無比的林衍之,干脆利落地抽出了劍。
他毫不留情,將手中的劍送進了林茹心口。
「閉嘴!賤人!若不是你挑撥離間,我之前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她周昭昭是長公主,我林衍之明明能當駙馬的!」
林茹難以置信,瞪大了雙眼,嘴角溢出絲絲鮮血。
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沒被我折磨得氣息奄奄,卻死在了她的好表哥劍下。
明明前一秒還在允諾她太子妃之位的林衍之,后一秒卻能推她頂罪,一劍了結了她。
林衍之又諂媚地看向鎮西王。
「父王,這個賤人都是在胡說八道,我們現在最主要的,還是讓暴君退位。
「讓您把這天下盡收囊中,榮登大寶。」
鎮西王覺得有理,又把矛頭指向了我和阿兄。
他手里的劍很是鋒利,劍尖對著龍椅的方向。
「陛下暴戾,百姓不堪其苦。
「陛下,老臣還要感激您,有陛下如此暴君行徑,老臣才師出有名啊!」
鎮西王佯裝作揖,想要激怒阿兄。
「如今皇城中守衛薄弱,陛下可等不到營中兵馬來護駕,還是早些自裁,也免得受罪。」
阿兄毫不在意,只涼涼回了他一句。
「是嗎?可惜了,鎮西王也給了朕剿滅反賊的機會。」
忽而,四周殺聲四起,震耳欲聾,眾將士英勇沖擊,瞬間包圍了鎮西王一眾兵馬。
「什麼?這不可能!你哪里來的兵馬救駕?」
鎮西王目眥欲裂。
13
當年我墜崖失蹤,就是鎮西王派人追殺,情急之下才會跳崖逃生。
誰知,我卻意外失憶。
機緣巧合之下,被還未和鎮西王父子相認的林衍之撿了回去。
那時我非是閨中嬌嬌兒,而是去替阿兄練兵的。
阿兄也非是暴君,他從未苛責過百姓。
如若鎮西王仔細打聽過,便知道我阿兄在百姓之間,口碑還算不錯。
我阿兄在位期間,百姓和樂融融。
上朝時隨心所欲,沒有朝臣勸阻,也是因為阿兄的決策往往都是明智之舉。
只有鎮西王一家子蠢貨,堅定地認為阿兄是失去民心的暴君。
「鎮西王意欲謀反,給朕將反賊拿下!」
阿兄一聲令下,鎮西王就被鉗制雙手,被迫跪在了殿前。
這些兵馬, 即是我當年以訓練府中私兵名義, 要練的精兵。
在我失蹤后, 二皇兄接手,將這支軍隊打理得井井有條。
鎮西王殘害百姓, 欺男霸女,民間百姓對此怨聲載道。
阿兄被鎮西王的勢力所鉗制, 才不得不佯裝暴君。
因而, 阿兄早就懷著除去鎮西王的念頭。
只是苦于沒有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的阿兄會是盛世明君,不能被冠以一個亂殺功臣的罵名。
而如今, 多年的棋局, 終于收網了。
此后山河依舊,阿兄的天下合該四海升平。
「林衍之。」
我站在龍椅旁邊, 徐徐開口。
其實若不是他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落魄書生救了落難的長公主,我們也應是天賜的良緣。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 究竟是誰輸誰贏?」
14
興許是謀反那日受到的刺激太大,林衍之入獄之后瘋了。
我去獄中看過他, 想要冷嘲熱諷時, 他卻扒著牢獄的門,深情款款地喊我「娘子」。
他的記憶仿佛停留在,我們曾經恩愛無比的時日。
最終, 鎮西王一脈因為謀逆,被判了秋后處斬。
我向阿兄請命, 親自去監刑。
處決那日, 我坐高臺, 看他跪在刑場。
高臺之下, 林衍之一會大喊著:「我是皇太子,我才是天命所歸!」。
一會又茫然尋覓,逢人就問:「你見到我娘子了嗎?我找不到我娘子了。」
儼然是一個徹底癲狂的瘋子。
高臺之上,我吃著西域上供的葡萄, 沖著瘋瘋癲癲的林衍之張了個口型。
「我這潑天的富貴,本該有你一份的, 駙馬爺。」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我看到他眼中一瞬間的清明, 像劈開混沌的光。
一如我們剛成親的那日, 他笑著挑開蓋頭,喚我娘子時,眼中的光。
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想起, 我們也有過相敬如賓的日子, 可還記得他曾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曾為他鳳冠霞帔,只是他實非良人,害我錯付一片癡心。
「娘子啊……」
我知他并未瘋癲,也知他有話要說。
可錯過便是錯過了,遲來的深情, 我也不愿再聽。
場下手起刀落, 頭顱落地, 血濺三尺,我攥緊了手里頭金絲繡的手帕。
他的眼瞪的圓圓的,再也閉不上。
好似有千言萬語訴衷腸, 卻沒處去說了。
夫君吶……
若有來世,你我不復相見,莫要再當那薄情寡義負心郎。
-完-
橫舟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