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一拍手,一個體形魁梧的婆子帶著兩個打手圍住了蘇錦云。
蘇錦云的面紗被婆子粗暴扯開了看,婆子掰著她的下巴看她牙口,又隔著衣服當場檢查她的身體。
「怎麼樣,值六十兩嗎?」
婆子略帶嫌棄:「破了身子,年紀也大了,長相跟年輕水靈的比不了,六十兩,貴了!但看在姑娘你的面子上,勉勉強強夠得上這個價。」
蘇錦云聽明白了,這婆子是人牙子!
「沈新蘭,你瘋了!你想把我賣了?」
「很好,娘娘終于記住了我的名字,可惜晚了。」
我撥了撥算盤:「娘娘不是想知道,六十兩能做什麼嗎?你看見了,六十兩,能買斷你的高貴身份,把你賣為最低等的賤奴!」
蘇錦云驚恐地瞪著我,她難以想象一向老實溫良的忠仆,今日居然敢明目張膽地以仆賣主!
「你敢!你放肆!!我可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我摸了摸聾掉的左耳,問人牙子,「我沒聽錯吧,這女人說她是皇后娘娘?」
那婆子一攤手,夸張地東張西望:「皇后娘娘早死了,哪來的皇后娘娘?誰見過皇后娘娘?誰認得皇后娘娘?誰會信?」
我眼神陰厲,幽聲說:「是啊,皇后娘娘早死了。蘇錦云,你親手殺了你自己,你忘了?」
18
蘇錦云被我嚇哭了,她梨花帶雨地大聲呼救,最開始喊皇上,后來開始喊林遠州,喊秦風。
她哭鬧起來,力氣也跟著變大,婆子應對這種很有技巧,讓打手拿著麻繩三兩下把她手捆了。
「遠州!秦風!你們來救我啊!幫我殺了她這個瘋子!」
我拽著她的頭發,把她拖到了后院柴房里。
「想見林遠州和秦風是吧?他們就在里面等你。
」
蘇錦云臉上掛著淚,卻立刻笑開:「他們在這兒,你還敢這麼對我!我現在就要讓他們幫我出氣,讓他們殺了你!茍兒!我這次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迫不及待地走到門口,抬手還未用力,門卻自己開了。
門開的那一瞬間,蘇錦云就撞上了林遠州和秦風的視線。
那兩雙眼睛死氣沉沉,蘇錦云的笑僵在臉上。
那的確是林遠州和秦風,只是不太完整,因為——沒有身體。
她定睛細看,原是兩顆割下來的、死不瞑目的——人頭。
青天白日下的蘭香胭脂鋪,忽然傳出一道尖銳的、驚恐的慘叫聲!
19
我把蘇錦云賣去了西北源城。
源城的每一戶人家,都有人因為蘇家貪污而死。
人牙子一說她姓蘇,各家各戶搶著買,買回來就放在內院折磨。
那婆子每月跟我匯報她在源城的動向。
「這個月被賣去了賀家,賀家本是個富戶,當年的饑荒餓不到他們,他家的小女兒當年是被那井水活生生毒死的,賀家的夫人恨毒了蘇家人,蘇錦云在那里做的是最臟最累的活。
「她早被換了個名字,叫畜兒,那主人家說了,賤名,好養活!
「西北民風彪悍,天高皇帝遠。
「她最開始大聲嚷嚷著自己是皇后,可那源城人最恨的就是蘇皇后,最后被人打斷了三顆牙,她這才老實,不敢再擺譜。
「如今她得起早貪黑去侍候新主子,那主人家有意折磨她,故意不給她飯吃,說是讓她也嘗嘗饑荒的滋味。
「她倒是想爬床去做個小妾,被打得渾身是血,臉也毀容了。
「最后那家老爺還真把她收進房里了,倒不是做什麼妾室,而是日日讓她倒恭桶!」
如此一年過去,這一年,蘇錦云在源城被賣了五戶人家。
她最瞧不起奴才,如今挨家挨戶地去給人家做奴才。
一年后,婆子把她帶回了皇城,送到我面前,她早已不像之前在我家那般被養珠圓玉潤。
她的皮膚變得枯黃,臉頰和眼窩都凹陷進去,臉上還留了一道被打出來的疤,脖子上還被某戶主人家用烙鐵刻了個「奴」字。
那個奴字上面滿是刀痕,她是想把這個字刮去,可惜對自己又下不來狠手,「奴」字反而變得更加猙獰奪目。
她身上穿著最粗糙的粗布衣服,再不敢跟我嚷嚷著要什麼蘇繡綢緞,吃飯也不敢再吵著要燕窩魚刺。
這便是做奴才,只需要一年時間,就能敲碎一個人所有的傲骨和自尊。
而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十多年,在宮里侍候那幾年,我是認命的。
可出了宮,主子還上趕著來我家登堂入室,在我家把我當奴才,誰能忍?
「聽說你如今得了新名字,叫畜兒,畜生的畜。」
這名字是登在她的奴籍上的,要改名,還要去官府花些銀子。
「新蘭,你、你幫我把這個名字改了吧!我受不了,我實在受不了了!」
她滿眼是淚,要是林遠州和秦風還活著,得心疼成什麼樣啊?
我用一根棍子挑起她的下巴:「改什麼?這名字挺好的,娘娘從前喜歡叫人豬兒狗兒,如今被人賜名畜兒,這也是個賤名。
「娘娘自己說的嘛——賤名,好養活啊!」
20
蘇錦云無言以對,她搖頭晃腦、卑微可憐地抓著我的手哀求我:「看在過去的主仆情分上,不要再把我賣去西北,在那里我會死的!他們沒有人把我當人看,沒有人把我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