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睫毛輕顫,心中恨意翻涌。
宮女卻端著破喉散抵到我唇邊,我猛地掙脫,奪過碗,反潑了她一臉。
「該喝藥的不是我,是你們。」
8
初凰公主怒極,揮了一記空鞭。
「一群沒腦子的廢物!把她捆住,那把爛琴也砸了!」
「不!不要!」
我不管不顧朝琴撲去,卻撲了個空。
不是爛琴。
是夜棠和晚聽的琴,是春滿樓最后的東西。
「看來是心愛之物。」
初凰公主起了興致。
「那可要愛惜些,弦要一根根挑斷,琴要慢慢砸。」
我越痛不欲生,初凰公主便越暢快。
毀掉別人心中所愛,不過是她的一場游戲。
可顧初凰,這琴,本就是我為你設下的餌。
你將萬劫不復。
幾個宮女扯住我,讓我眼睜睜看著琴弦斷,琴身毀。
初凰公主好整以暇地欣賞著我的痛苦。
「本宮心慈,你既這般愛琴,本宮就特賞用這弦斷你十指。」
我不懼反笑。
宮女抽出一根弦,勒住我尾指。
緊得發白,滲出鮮紅的血。
生疼。
我卻一聲不吭。
宮女怕公主責怪,扯住弦使勁。
一道尖厲的聲音響起。
「住手!」
是在御前侍奉的小太監。
初凰公主正在興頭上,直接抽了他一鞭子。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叫本宮的人住手。」
小太監忍著疼告罪。
「公主饒命,奴才是奉萬歲爺的命來宣旨的。」
初凰公主攏了攏鬢發,冷冷道:
「不過賜死一個琴女罷了,本宮自會為父皇分憂,還勞煩父皇寫什麼旨?」
「不是賜死。」
小太監囁囁道:「是封官圣旨,蓋了印的。」
9
初凰公主扭頭盯著我,眼底寒意逼人。
我微微一笑。
「上蒼垂憐,我必替天行道。」
「可天道不公,你的命,誰都留不住。
」
初凰公主森然一笑。
「她不死,你們都別想活!」
宮女聞言,迸出一股狠意,操弦勒住我脖頸。
小太監被攔住,圣旨都來不及掏,哭天搶地地喊:
「使不得啊!萬歲爺還要留著她治病!」
「本宮看你是入了魔了,本朝何曾封過女官?」
話音剛落。
一道明黃色的衣角掠過殿門,寒聲道:
「是朕今日親封的大司樂。
「你還要殺嗎?」
宮女惶恐跪地,我脖頸驟然一松,穩住身子行禮。
初凰公主連忙跪地請罪,換上笑臉,撒嬌賣癡。
「父皇,兒臣不敢。」
皇上卻掠過她,攙我起身。
見我雙手傷痕累累,瓷白的頸上一圈血線,忍著火,問道:
「可有大礙?」
我默然搖頭,目光觸及古琴后,到底落下淚來。
「可是,琴毀了,希音沒有琴了……」
一夜操琴不停,又被初凰公主磋磨折辱。
我面容蒼白,一身藕色素衫。
像一朵白海棠,經不起風雨,怦然墜地。
失去意識前,只聽見皇上驚慌怒道:
「快,叫太醫!」
10
我暈了三日。
這三日,皇宮熱鬧得很。
皇上頭疾無人壓制,寢食難安。
向來寵溺初凰公主的皇上,竟不顧皇后勸阻、太子求情,罰初凰公主跪佛堂抄經祈福。
「大司樂何時好,她就何時起!」
我醒后不久,皇后就來宮中探望。
很是溫柔賢淑的模樣。
「這紅參粥,增元補氣,最適宜女子溫補了。」
又一個打著女子旗號做事的。
我心下作嘔,面上神情冷淡。
「多謝皇后體恤,只是希音福薄體弱,用不得這等金貴之物。」
皇后笑不及眼底,故作親昵。
「胡說,本宮瞧見你就歡喜,像自家女兒似的。」
我不動聲色抽出手:「希音不敢。
」
連拒兩次臺階,皇后沉下臉。
「不識抬舉!」
嬤嬤狗叫道:「沒教養的東西,膽敢這樣對皇后說話!」
我冷冷剮了她一眼。
宮中的人,才是最沒教養的。
一個個人模狗樣,其實禮義廉恥全然不顧。
劉媽媽收留我們,把我們養得極好。
天冷施粥,逢災捐糧。
小貓小狗都喜歡纏著她。
可這樣的劉媽媽,卻因質問了顧初凰一句,就慘死暗衛刀下。
半生心血的花滿樓,也付之一炬。
皇后滿頭珠翠,雍容華貴。
可那明珠點翠,分明又血跡斑斑。
「你若這般冥頑不靈,本宮便要為初凰碾死你。」
她慢條斯理捋了下帕:「縱使皇上,也說不得本宮什麼。」
11
「你們母女,這般見不得朕好,是何居心!」
皇上從屏風后走出,勃然大怒。
我嘴角噙笑,冷眼看皇后驚慌失措。
嬤嬤是條好狗,急忙替主子辯解。
「皇上圣明,是這琴女目無尊上,三番兩次言語冒犯,皇后這才提點了句,皇后對皇上一片真心……」
嬤嬤還未說完,就被皇上踹倒在地,滾了一圈。
「狗奴才,這輪得到你說話?!
「來人,杖殺了!」
嬤嬤磕頭求饒,被人塞住嘴巴,拖了出去。
皇后努了努嘴,被皇上冷眼一逼,勸阻的話堵在喉嚨里。
只得眼睜睜瞧著忠仆被打得血肉模糊,硬生生掰斷了護甲。
臨走時,皇后還不忘射了我一眼。
盡是風刀霜劍。
可皇后,往后不管是風霜,還是刀劍。
只會落在你們身上。
皇后走后,皇上滿臉藏不住的躁火。
「一群不省心的玩意,也只有在你這,朕才能舒坦些。」
「是希音不中用,不能為皇上分憂。」
我臉上既哀又憐,心底卻在冷笑。
五音療疾,確有此事。
但我為皇上撫琴時,動了手腳。
皇上聽音入眠,我暗中用琴音控人情志。
一旦斷了琴音,頭疾就會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