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得眼皮直打架。
盡管用掌心撐住了側頰,還是控制不住一下又一下地點頭。
在意識徹底被睡意捕獲之前,遲聲的手掌接住了我下落的腦袋。
這一覺睡得安穩。
等我終于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被放在了沙發上,蓋著薄毯。
窗外,正午陽光正好,將室內的一應擺設照得明亮。
是陳嶼舟的辦公室。
我揉了揉眼,立馬爬起來。
注意力被地上某處的光點吸引。
那熠熠的微光來自一枚金屬袖扣,不知怎麼掉落滾入了辦公桌底。
由于角度極其隱蔽,一時沒被發現。
我沒多想,弓腰鉆進桌下。
就在手指快要夠著袖扣時,門外傳入「咔嗒」的聲響。
陳嶼舟回來了。
還差一些,我努力將指尖往深處再伸去一點。
但老天爺好似在和我作對,剛一碰上,那枚圓溜溜的袖口便順勢滾開了。
我正要出聲,豈料,有人比我更快地把陳嶼舟叫住了。
語氣熟稔,似乎是同院的教授撞見他回來,便過來搭訕。
倘若被「不太巧」地看到桌子底下忽然鉆出來個我……
我迅速地做出權衡,把自己當成空氣,屏住呼吸,祈禱他們快點聊完。
可對方顯然并不想太快結束當前的話題,甚而跟隨著陳嶼舟邁進辦公室。
我咬牙往里一縮。
抬眼時,黑色西裝褲包裹的長腿停眼前,緊接著凳子被拉開。
陳嶼舟垂落的視線與我撞了個正著。
我:「……」
陳嶼舟:「……」
但目前的狀況不適合深究我為什麼會躲在辦公桌下。
我眨眨眼,朝他比畫了個噤聲的手勢。
陳嶼舟了然頷首,不動聲色地坐下。
桌底逼仄的空間并不適合藏人。
雙腿蹲得酸澀,我只好小小地舒展了下身體。
因著動作一時不穩,慌亂中情急抱住了陳嶼舟的小腿,下頜也直直撞上他雙膝間。
我痛得眼底泛淚。
「嗚……」
一只手恰到好處地托住我向下滑的臉,抵著生疼的地方,很慢地摸了一下。
陳嶼舟的指腹帶點涼。
可被他摩挲過的肌膚,卻生出一種又酥又麻的熱意。
我忍不住縮起肩膀,低頭,在他指節上咬出一圈淺淺的牙印。
13
陳嶼舟把我從桌底撈出。
我顫悠悠地攀在他后頸。
自找的腿軟。
他就近將我抱坐上辦公桌,讓我踩上手掌,任勞任怨地揉捏酸脹的小腿肌肉。
我沒有忘記今天來的目的,指尖輕鉤住陳嶼舟襯衫領口,裝得很兇。
「為什麼躲我?」
「因為我喝醉時說的胡話?」
這在陳嶼舟眼里好似小貓張牙舞爪。
軟綿綿的,滿是撒嬌意味。
他雙手撐在我腿兩邊,順從地俯下身,嗓音微沉:
「念念,我會害怕從你口中聽到那兩個字。」
「我自欺欺人地認為,只要不見面,那晚的事就能當作沒發生。」
我急忙打斷。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不喜歡我……」
我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壓下耳根的熱度,聲如蚊吶。
「你,你還要跟我分房睡。」
陳嶼舟怔了一秒,拇指緩慢地蹭過我唇畔。
「所以,沒有怪我嗎?」
我不解地歪頭。
這中間的誤解經由陳嶼舟說出,居然與我所認知的相去甚遠。
早在相親那日之前,他就從我媽嘴里聽說了,我和前任男友的分手緣由。
前任認為,我和他相戀三年,仍然停在牽手擁抱階段,很離譜。
在斷崖式分手后,他轉身找上學妹,火速全壘打。
也正因如此,我媽信誓旦旦要給我找個極品男人。
……嗯,在公園相親角。
陳嶼舟記下了我媽的話,始終沒有越過雷池一步。
他想,在求婚這件事上已經足夠冒進了。
至于更親密的接觸,會給我充分的時間適應。
誤會徹底解開。
我撲進陳嶼舟懷里, 毫不客氣地捧住他臉頰,主動獻吻。
一剎那間,緊繃起來的,不只是西裝下精悍修長的身軀。
陳嶼舟的呼吸也凝住了, 一副遭狂徒為所欲為而無力反抗的樣子。
等我終于親夠本,氣喘吁吁地停下時,撞入了一潭幽深纏人的池水。
腦里登時警鈴大作。
我警覺地往后退。
陳嶼舟眼里的眸光意味不明。
他慢條斯理地解下腕表,長指卷住我裙邊。
「別擔心, 別人借給你的外套, 我還回去了。」
「下次,我再陪你去向他道謝。」
最后溫柔地, 綿長地吻住我。
「現在。」
「可以把剛才沒發完的那句話,再和我說一遍嗎?」
14
「記錯了,不是這句。」
陳嶼舟對我的答案不是特別滿意。
他的咬字里含著點笑意。
「再猜。」
「我想聽你親口說。」
誰能想到,看起來矜貴禁欲的陳嶼舟,其實就是顆切開黑的芝麻湯圓。
滿肚子壞水。
平日里壓抑的惡劣本性, 這才真正地被我窺見冰山一角。
那個午后,陳嶼舟極盡所能地教會我一個道理,不要瞎撩撥。
惹火上身時, 燒的是兩個人。
15
都說小別勝新婚, 陳嶼舟待我的態度比之前還膩歪。
生活上更是處處體貼周到。
蘇梨直呼:「狗眼都嫉妒紅了,這輩子讓我也談一個這樣的。
」
連遲聲都深受禍害。
傍晚的酒吧。
這會兒,店里一個客人也沒有。
遲聲指著我手上的酒, 皺眉。
「菜,但是愛喝?」
我緊緊護住酒杯。
「陳嶼舟同意了的!」
一旁的陳嶼舟輕捏我耳朵尖。
我腰窩發麻, 乖乖地看向他。
「一杯,就一杯。」
已老實,求放過。
遲聲冷眼看著陳嶼舟親昵的動作, 語氣一點不客氣。
「你能喝多少?」
在錯把遲聲當成男模的烏龍后, 我才知道,這家酒吧是他名下的產業。
富二代總要倒騰些敗家的法子。
喝起自家的酒來,也是毫不心疼。
陳嶼舟則一反常態地應下挑釁。
溫潤斯文的笑里, 罕見地流露出勝負欲。
「比你多一點。」
16
陳嶼舟外派出差的那段時間, 恰好也是我論文答辯的日子,忙得腳不沾地,只有臨睡前才能擠出一小會兒空暇。
視頻里的陳嶼舟黑發微濕。
燈光下,半敞的睡衣領口淌出雪色的光澤。
沒饞, 真的沒有。
我咽了咽口水,脫口而出。
「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陳嶼舟勾唇, 視角便在此時看似不經意地拉近。
我飛快地捂住眼,只從指縫間悄咪咪看去, 口是心非道:
「我不看, 我戒色了。」
哼, 他這點小心機,我還是猜得到的。
陳嶼舟笑得縱容。
「那等我回去給你看。」
原先以為,我能夠忍下半月的分別。
但在這一刻, 思念有如實質。
想要觸碰,想要擁抱。
唯有情人的吻是良藥。
我綿甜地、膩人地叫出他的名字。
「陳嶼舟。」
他溫柔地回答。
「我也愛你,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