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馬車里傳來一道冷然的聲音:「讓她進來。」
我掀開車簾,看見馬車里坐著一位約摸二十三四歲的年輕男子。
他容貌英俊,渾身透露著尊貴。
這張臉,我見過。
我想起三年前,去郊外放紙鳶。
他路過,曾幫我撿過掛在樹上的紙鳶。
兩年前,新帝登基,乘鑾駕游街時,我在人群里遠遠看了一眼。
那時我才知道,幫我撿過紙鳶的男子,曾經是太子,如今是剛登基的皇帝。
他的名字叫楚澤衍。
前些日子聽聞他微服出巡,這麼巧遇上,想來他是出巡歸來,正要回京。
我行禮:「臣婦沈檀音,見過陛下。」
楚澤衍目光凝著我,似想起了我們初遇的畫面:「平身,既然同路,那朕捎你一程。」
我柔聲答:「謝陛下。」
馬車往京城的方向駛去,白日趕路,夜晚入住驛站。
三日后,趕路途中經過一片草地時,楚澤衍叫停馬車。
他拿出一只紙鳶遞給我:「坐累了,下去放放紙鳶吧。」
我接過紙鳶,見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款式。
這讓我有些吃驚,他竟還記得這麼清楚。
我拿著紙鳶來到草地,放飛紙鳶。
看著紙鳶越飛越遠,想要得到自由的心達到頂峰。
我十六歲成婚,如今不過二十一歲,卻感覺已嘗遍了婚姻的辛酸。
手里的線斷了,紙鳶飄向天空。
我仰頭望著蒼穹,在心里道:「飄遠一些吧,不要被囚禁在這一方天地中。」
楚澤衍站在遠處望著我,眸光深幽。
平日我沒有機會見到皇帝,我知道這是難得的機會。
回到馬車里,我忐忑地開口:「陛下,臣婦有一個不情之請……」
楚澤衍翻開一本史書,淡淡道:「說。
」
我鼓足勇氣:「臣婦想請陛下替我和裴將軍,賜一道和離書。」
楚澤衍放下手中的書,目光掃過我,詢問:「為何?」
我嘆氣:「我不想當將軍夫人了,只想要自由之身。」
楚澤衍眸底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很快恢復冷峻:「此乃你和裴將軍的家事,朕不便插手。你若真想和離,不妨等裴將軍歸來后,與他商定。」
楚澤衍的話讓我無言以對,看來他不想插手臣子的家事。
罷了。
我垂下眸:「陛下所言極是,方才是臣婦逾矩了。」
馬車繼續趕路,距離京城還有三百里路時,遭遇了埋伏。
無數利箭朝馬車飛來。
侍衛大呼:「護駕!」
馬車外傳來打斗聲,一支箭穿過車簾,飛向楚澤衍。
我聽見聲音,立刻飛撲到他面前,替他擋下那一箭。
「咻——」
利箭射進我背部,我暈倒在楚澤衍懷里。
楚澤衍替我拔了背后的箭,幫我敷上藥膏,包扎好傷口。
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做起這些事來,卻尤為細心溫柔。
讓我生出一種被呵護的錯覺。
我搖了搖頭,甩掉這些雜念。
我注意到他給我擦拭傷口時用的手帕很熟悉。
上面繡著一朵海棠。
那是我的手帕。
三年前,我們初遇那次,他替我撿風箏時,被樹枝刮傷了手指。
我用手帕給他包扎傷口。
沒想到,這塊手帕他一直貼身帶著。
是我想多了嗎?
我和他認識時,我成婚已有兩年,他不可能對一個有夫之婦有興趣。
想來,他隨身帶著這塊手帕,只是巧合。
「你護駕有功,說吧,想要什麼賞賜?」楚澤衍的話將我飄遠的思緒拉回跟前。
我再度祈求:「陛下,臣婦只有那一個心愿,求陛下成全。
」
楚澤衍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我,仍不給一個準話:「和離并非兒戲,你想清楚,再拿著玉佩來找朕。」
他取玉佩時,我注意到他腰間掛著一把匕首。
我下意識望向我腰間的匕首,和他那把一模一樣。
想來,這也是巧合吧?
「是。」我收起玉佩,以為這是楚澤衍再次婉拒我的托詞。
罷了,休妻之事我另外想辦法,有了這枚玉佩,我將來還可以向楚澤衍要一個人情。
5
我在驛站休息了幾日,楚澤衍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我背上的傷不可以碰到水,沐浴時,我刻意避開后背的傷口。
可水還是浸到了傷口。
「嘶——」我吃痛出聲。
門外傳來楚澤衍的聲音:「沈檀音,你沒事吧?」
我答道:「沒事,我在沐浴,不小心碰到了傷口。」
沐浴完畢,楚澤衍進屋給我上藥。
他看著我皎潔的背,呼吸深沉,就連語聲也多了幾絲曖昧:「傷口還疼嗎?」
「不疼了。」我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聲音,臉頰變得緋紅。
等我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馬車繼續趕路。
回府后,老夫人下令對我家法處置。
杖責五十大板后,關入柴房閉門思過。
妯娌們對我落井下石:「弟妹,你千里迢迢去邊塞找三弟,是想向他告狀嗎?」
「若三弟肯會為你撐腰,你也不會灰溜溜地一個人回來。」
「裴家兒媳本就不好當,你既嫁進來了,那就認命吧。」
以往我每次被關進柴房,少則都要關三五日。
這次只關了半日就被放出來了。
從柴房出來,我又過起了從前的日子。
每日擦拭裴家列祖列宗的靈牌,每日替老夫人在靈堂跪上一個時辰,為裴家已故亡靈誦經祈福。
老夫人腿腳不方便,我每日還要去給她捏腿,直至手累得抽筋才可以停下歇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