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窗外傳來守夜弟子的聲音:
「大師兄,師父喊你過去一趟。」
「知道了。」
他拿起桌上的佩劍,起身出門。
走出幾步后才意識到不對勁:剛剛那個聲音不是守夜弟子!
這是調虎離山。
驚慌之下,大師兄飛快順著小路回去,直到看見桌角那塊完好無損,才松了口氣。
殊不知,躲在暗處的我窺見了一切。
趁他出門找守夜弟子興師問罪,我從房梁上跳下來。
機關被我成功打開,那扇掩藏著的密室也隨之浮現。
彼時的我,還不知道自己會看見什麼。
直到穿過那條幽深狹窄的通道,躍動的燭火下,成堆成堆的尸骨嵌在地里,露出白色的一角。
這里不通風,撲面而來的血腥味濃郁到讓人想嘔吐。
不遠處還吊著三具腐化的尸體,看樣子不足十歲,還是群孩子。
細長的管子穿過他們的手腳,竟是被生生抽干血而亡的。
他們有的缺了指骨,有的缺了肋骨。
無一例外的是,每個人的血都被抽干,流了滿地。
這座表面風光的引春山下,竟然藏著這樣一處令人膽寒的地方。
我越看越心驚,順著墻邊一路摸索過去。
上面遍布抓痕,像是人痛苦掙扎后留下的痕跡。
還有人用尖銳的石頭在上面刻了歪歪扭扭的字:
【死。】
一個比一個清晰,仿佛充斥著刻骨的恨意。
密室里沒有其他可以落腳的地方。
我順著這排字來到了另一個出口。
在墻邊摸索出去的機關時,看到了靠近最后一個「死」字邊上,三行清晰的小字:
【我叫謝崇瀾。】
【我叫謝崇瀾。】
【我叫謝崇瀾。
】
10
「覺夏呀,這是你喜歡吃的茯苓糕,你大師兄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呢。」師娘拍了拍我的手,將那一小袋茯苓糕放在桌上,「大師兄就是嘴笨,不會說話,你選擇留在我們身邊,自然是件好事。」
我抱著師娘的胳膊,如從前那般撒嬌,笑意卻不達眼底:
「大家都是為我好,覺夏知道。」
師娘此次來一定有別的事。
那天我沒按時回去,壞了他們的謀劃,現在怕是在找別的時機對付我。
果然,斷斷續續說了些旁的,師娘不經意地提起我的身世來:
「師娘還記得,當初是個老和尚把你撿回來的,要是沒有他,你可能就……不如我們找個機會,去看看他,順便給老人家捎點過冬的東西去?」
我點頭應下。
師娘顯然松了一口氣:
「那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盡早出發。」
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將我送進地獄。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厲色:
「好。」
時間定在三日后。
整個引春山都忙碌了起來,為這次出行做準備,連帶著明里暗里對我看管都松了不少。
我也裝得老實,除了在屋子里練劍,從不出門。
三日后是一場惡戰,這次我必將做好萬全準備,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可閉上眼睛,眼前反反復復浮現出那天在密室里看到的小字:
【謝崇瀾。】
我在心底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是那個密室的幸存者嗎?
那個密室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有那麼多孩童的尸骨?
他一定知道些我不知道的。
……
那他會告訴我嗎?
我出神地看著手腕上那段血蠶絲。
不知何時起,「謝崇瀾」這個名字就和信任畫上了等號。
我迫切地想知道這一切和他的聯系。
沒有遲疑,我順著下山的小路,朝著謝崇瀾的方向而去。
傳聞他住在遠處的孚芃山,那里終年積雪不化,是無人問津的極寒之地。
但我沒想到的是,我會在半路遇見謝崇瀾。
不光是謝崇瀾,還有站在他身邊,讓我分外眼熟的,大師兄。
11
手腕上的血蠶絲正在隱隱發燙。
我藏在遠處,靜靜看著。
這兩人前幾天還打得不可開交,如今卻能面對面站著交談。
大師兄頗有些氣急敗壞,劍穗隨著他的動作左搖右晃著:
「謝崇瀾,那天潛入引春山,裝作守夜弟子的人是不是你?」
謝崇瀾沒理會,視線越過他眺望遠處。
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看見了我。
「是我。」
他主動背上了這口黑鍋。
讓我心底一顫。
「怎麼?」大師兄冷笑,「想回去重溫舊夢了?你這養不熟的白眼狼,敢對我出手,不要命了?」
謝崇瀾一側頭:
「白眼狼,說得倒是貼切。」
話音剛落,他袖間寒光一閃,數片落葉卷起。
轉瞬間,在大師兄身上割出幾道傷口來。
離要害不過一寸。
大師兄驚愕地抬頭,他終于意識到,眼前這人已經不為他所掌控。
「滾。」
謝崇瀾連佩劍都沒出鞘,就贏了這一場。
等大師兄的腳步遠去,我撥開樹枝,從后頭走了出來。
「我以為你會出手。」
「出手救他?」我拍落了身上的灰塵,輕描淡寫,「你就算今天殺了他,挑斷他手筋,把他倒掛起來放血,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也許是之前為了引春山,和他交手過太多次。
謝崇瀾明顯不相信我說的話。
他生硬地扯開話題:
「你找我有事?」
「沒事還不能找你了?」我找了處干凈的地方,又強硬地拉了謝崇瀾過來坐下,「那次是我不對,狀態不好,沒和你打個盡心,改天再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