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夏,你莫聽那些風言風語,師父把你養到那麼大,你怎麼不相信師父呢?」
「你是因為仙骨把我養大的。」我抬眸,執劍對準了他,「如果沒有仙骨,我的下場和密室里那群被放干血而死的尸骨有什麼區別?」
「既然這樣,那為師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話音剛落,背后的師兄弟們突然暴起。
他們劍光交錯,用著我最熟悉的劍法,招招直指要害。
師父嘴角噙著一抹笑,他從小看著我長大,最了解我不過。
他知道我心軟,定會對這些一起長大的師兄弟們手下留情。
而這份心軟也將送我入地獄。
可他不知道,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這次,就是來索他們命的。
17
藏冬劍鋒芒畢露。
我動作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溫熱的血點濺起,落在我身上、手上,甚至是臉上。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倒下,師娘已經不見了蹤影。
我踏著血海,走到了師父跟前。
藏冬劍尖凝落下一滴血來。
「師父,你以為抽了我的仙骨,自己就能變成天下第一嗎?」我一步步湊近他,語調冷淡,「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還養了個狼心狗肺的大弟子吧?」
上一世取得我的仙骨后,師父師娘并沒有留下什麼美名,甚至早早仙去。
一事無成的大師兄反而成了掌門。
他負責引春山內務,采購、廚房,甚至是巡邏弟子的名單。
那能讓人喪失神志的慢性毒藥,就藏在每日廚房端上的一道道菜中。
所以每次用飯,他才會借口不來。
「你機關算盡,謀劃了二十余年,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一事無成。
」
師父鎮定自若的表情扭曲了,那雙渾濁的眼睛倏然睜大: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我抬起劍,對準了他:
「上一世你沒得到仙骨,慘死在自己的弟子手下,這一世也一樣。」
「啪!」
他一拍桌,藏身于腰側的軟劍如鬼魅一般射出。
幾個瞬息間,便和我纏斗在了一起。
我的功夫都是他教授的,兩個人用著相同的招式,在院內打落了一地梨花。
「你是天下第一。」
他眼睛充血,神情可怖,半白的頭發四散開來,將他襯得像個怪物。
慢性毒藥已經深入骨髓,我打碎他美夢的最后一番話更是讓他神志紊亂了起來。
「你是天下第一,那我是什麼東西?我這二十多年是什麼東西?」
他拼盡了全力,處處殺招。
我將藏冬劍擋在身前,靈活避開。
雙劍相交那一刻,似乎在發出悲鳴聲。
直到我趁他不察,出手挑落了他的軟劍。
幾片落葉破風而來,轉眼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不要戀戰。」
這個聲音分外耳熟。
我抬眸,看見了一襲黑衣踏月而來的謝崇瀾。
「去找周玨。」
18
西苑。
大師兄坐在桌前,身上纏滿了包扎用的紗布。
他黑著臉,一面罵謝崇瀾,一面給碗中那條鱸魚剔骨。
直到外頭傳來引春山特有的暗號聲,緊接著,兵刃交接的動靜響起。
可刺殺周覺夏的計劃分明安排在明天。
他頓感不妙,套上外衣準備出門察看,迎面卻碰上了慌張趕來求援的師娘。
師娘抱住他的胳膊,神情慌亂:
「周玨,你快去看看你師父,周覺夏她不知道從哪聽見了動靜,提前發難了!」
沒有縝密部署,沒有師兄弟的幫助,甚至沒人能去耗費她的真氣。
光憑借周玨一人,他怎麼打得過天下第一?
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會去。
「師娘,我知道有條小路,我先護送你下山,有那麼多師兄弟在,想必師父不會出事的。」
見狀,師娘也不再糾纏,跟在周玨身后,去尋找他口中那條小路。
夜晚的引春山幽靜得不像話,尤其是今天,連蟲鳴聲都微弱了不少。
師娘磕磕絆絆走在后頭,看著眼前引路的周玨,一把鋒利的匕首被她悄然舉起。
而走在前頭的周玨,將師娘帶到這處無人問津的僻靜地后,臉上順從謙卑的笑容收斂了。
他緩慢握住了劍柄,嘴角上揚:
「師娘——」
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手。
匕首扎進了周玨的胸口,劍尖刺中了師娘的腹部。
兩人眼中滿是怨毒和恨意,雙雙倒在了草叢中,再無生息。
我趕來時,看見的就是這般荒謬可笑的場景。
19
月亮還高懸在空中,這一夜還沒過去。
整個引春山已經被血洗了一遍。
數千名弟子,毫不知情的,明日會被我放下山去。
而其余人等,已經成了地上僵硬的尸體。
我將大師兄和師娘兩人的尸體扔在師父面前。
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是我小看你了。」
「不,是你高估自己了。」
我砸毀了刻下仙骨秘密的石碑:
「你妄想逆天改命,這是不可能的。」
謝崇瀾站在我身側,淡漠地看著這個曾囚禁了他數年的男人。
師父抬起布滿可怖血絲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謝崇瀾,倏然笑了:
「是我小看你們了,但是周覺夏,你以為謝崇瀾那麼多年不敢殺上引春山找我報仇,是怕你這個天下第一嗎?」
我心底一寒,猛地抬起劍刺向他心口。
可是晚了,他七竅流血,死狀慘烈,嘴角卻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