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死亡的恐懼是天生的。
哪怕在很多個瞬間,我覺得悲傷、恐懼、怨天尤人,恨不得一死了之。
可當真正接近死亡的時候,求生的本能卻依舊能戰勝一切。
我手抖得不敢動,是江宋幫我摘下了頭盔。
他低頭睨我,像在看什麼沒有生命體征的物品。
我吐得昏天黑地。
「這樣,和讓你去忍夏暖暖,哪個更受不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
他猜到了。
10
我以為我的計劃失敗了。
可那天之后,江宋仿佛默許了我跟在他身后。
我抱著他扔過來的書包,接受他好兄弟肆無忌憚的注視。
「江哥,戀愛了?不是……你好這口啊,乖乖女?」
江宋有些褪色的紅發被風吹動。
他咬著煙蒂:「手沒拉嘴沒親覺沒睡算哪門子戀愛?按照這個標準全校都在談戀愛。」
這一幕落在夏暖暖眼里。
她在教室后門堵我:「你跟江宋在一起了?」
「是啊,所以能別煩我了嗎?」
夏暖暖扶著門框的手用力發青:「真以為自己傍上靠山了?」
「不管是不是靠山,他對我失去興趣之前,你就只能忍忍了,不是嗎?」
「你……」
夏暖暖氣得臉色一變。
我在這微妙的氣氛凝滯中,莫名感受到了一絲報復的爽快。
江宋也不是時時刻刻來學校、時時刻刻想到我。
這是我來到高中以后,第一次感受到難得的寧靜。
能在課間曬曬太陽,聽聽樹葉被吹落在地的沙沙聲。
又是一年深秋啊。
我以為生活會暫時平靜,可我還是小看了夏暖暖。
課間,回教室時。
我的帆布包被她們翻落在地。
里面零碎的筆本倒了出來。
還有一個做工精致的黑色錢包。
「哈……」
還不等我問,夏暖暖的跟班先上前質問:「南竹,暖暖的錢包怎麼會在你包里?!」
「窮也窮得有骨氣一點,偷東西算什麼?」
周圍瞬間響起竊竊私語:「暖暖這個錢包本身就很貴……更別說里面的東西了。」
「不會真是她偷的吧?」
「我好像確實看到她下午在暖暖的位置那邊來著……」
「她嘛,窮啊,干這種事兒我也不意外。」
夏暖暖很滿意周圍的反應:「好學生這麼缺錢?缺錢開口要啊,偷東西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吧?」
我看她:「你有什麼證據?」
「在你包里找到的還不算證據?」
「你親眼看著是我拿了你錢包放自己包里的?」
小跟班咬牙:「雖然我們沒有親眼——」
「哦,這樣啊,」我打斷他們,「我沒法證明我沒偷,你也沒法證明我偷了。因為錢包在我包里,所以姑且說我是個小偷——」
「那我說你們是群賤人。我沒法證明你們是賤人,你們也沒法證明自己不是賤人,所以姑且說,你們就是一群賤人吧。」
「撲哧。」有人沒忍住笑。
「耍嘴炮有什麼用?讓張老師來評理,小偷是要退學的吧?」
「別急啊,」我氣定神閑,「你們沒有證據,我有。」
我的手機不能拍視頻。
但是錄音問題不大。
那天中午,我原本是留在教室復習。
去接水時,恰好聽見他們在開水間里討論陷害我偷錢包的事。
我反應快,在聽見自己名字的那一瞬就掏手機打開錄音。
這是林老師要我買的,為了方便聯系我。
我不舍得花錢,就買了部山寨機。
沒別的優點,就是聲夠響。
夏暖暖當場急了:「錄音是你偽造的!我們沒有……」
「她跟著我,需要偷你的東西?」
我一怔,回頭看。
江宋肩上搭著校服外套,雙手環胸,聲調散漫。
望向我的視線多了幾分興味。
沒人想到江宋突然出現。
小跟班察言觀色:「江哥,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可我就喜歡多管閑事,怎麼辦?」
夏暖暖起身:「江宋,你別忘了江阿姨跟我們家……啊!」
江宋原本冷靜,在聽到「江阿姨」的那瞬間一把拽住夏暖暖的頭發。
拉得她狼狽得趔趄,腰狠狠撞在了桌子上。
一片驚呼聲起,可江宋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概念。
眼神陰鷙。
「別給臉不要臉。」
夏暖暖眼眶瞬間紅透。
她這副模樣,真稀奇。
我歪著頭看夏暖暖。
她在我的注視中顫抖、憤怒,像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大的委屈——即便比起她曾帶給別人過的傷害,這甚至根本不值一提。
11
夏暖暖轉班了。
她本就要藝考,需要長時間請假培訓。
我們從前后排的距離,到隔著兩層樓。
又是一個黃昏。
江宋靠在操場的欄桿上,點了支煙,低頭看我。
「幫你解決了個小麻煩,打算怎麼報答我?」
「請你吃飯?」
「你……」江宋嗤笑,想了一會兒,「跟我回家。」
「回……家?」
「不敢?」
我當然不敢。
江宋笑得很不真誠,他像是心情不好,也有些累。
「我餓了,去給我做個飯就放你走。」
「做飯?」
江宋來拉我的手腕:「走吧。」
他家是個大平層,里面卻沒有除了他以外的人生活的痕跡。
倒是有雙女士拖鞋在,可鞋柜里卻一雙女鞋都沒有。
我突然想到那天夏暖暖提到江宋的媽媽時,他驟變的態度。
江宋順手脫了外套,又把我推進廚房。
他順手打開冰箱,幫我拿了瓶果汁。
我第一次進這樣大的房子,還是私人領地,一時有些無措。
「怎麼?」江宋逼近,「看你的表情還挺惋惜,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