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迫切想往上爬的情感,甚至已經成為刻在骨子里的執念,并未隨情絲的消失而淡去。
而我這個不受控也無法用姻親綁住的例外,到底讓天帝心虛了。
所以他把我扔下凡間,想讓我再無法回去。
甚至在天兵天將夠用的情況下,他還想徹底掐斷凡人的飛升路。
無情道不予飛升,可舊天條未變,沾染七情者仍不可飛升。
是位相當隨心所欲的主宰者了。
而因為蕭懷微這個犟種,天帝的破爛計劃現在竟然還真的要成功了。
行吧。
論卷王敗給犟種的一生。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而后很快為自己的日后謀新出路。
我詢問尊敬的親愛的英武不凡的妖王陛下:「或許妖族還缺一員大將嗎?」
浮黎想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跟妖族好像不太熟的時候,他開口了。
「不缺,我們又不打仗,都是些老實本分的好妖。」
「既然喜歡當將軍,那就回天界當你的戰神去,」頓了頓,他說,「有辦法的,我幫你。」
32
浮黎在我心里是什麼樣的形象呢?
美麗溫柔,大度體貼,但總是不正經,時常以生情絲為由拐我去雙修。
我以為他這次說的幫我,無非還是指情絲。
在這種前路黯淡的時候,和一個舉世難尋的貌美狐妖雙修,好像的確也是一種安慰。
我手都碰到浮黎的衣帶了。
他卻掏出了一把形狀特殊的匕首。
他把匕首的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然后對我說:
「雖然比不了上古時期那群九尾狐,但以我如今的修為,以心頭血吊住區區一個凡人的命還是可以的。
」
只要蕭懷微的肉身停止消亡,天帝就無法真正喚回分神,蕭懷微的命也就保住了。
可是連九尾狐都需要斷尾換命,心頭血又豈是說取就能取的。
「不要這麼看著我,不要這麼容易被感動,」浮黎隔空點了點我的眼睛,「我能為你做的事太少了,你在天界拼盡一切往上走,一次次用命去換戰功時,我都只能站在凡間仰頭看著你。」
「現在能幫得上你,我很開心。謝端,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為你這個朋友付出,我心甘情愿。」
哪有這樣的朋友。
哪有人會為朋友做到這個地步。
「我……」
可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麼呢?
「別拒絕我,也別想太多,你只需要接受就可以。」
他一只手擋在了我眼前,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則一個用力,將鋒芒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我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落下。
那是浮黎的心頭血,落在瓷碗中的聲音。
「你要好好當你的神仙,我喜歡你當神仙。」
「當然,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他聲音很輕,卻掩藏不住澎湃而熾烈的情愫,「偶爾能下凡來看看我嗎?」
一邊說著別無所求,讓我不要感動,一邊又提出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要求。
聰明的狐貍精才不需要吃魚補腦子。
可要是真的聰明,為什麼不干脆任由蕭懷微死去,將我永遠留在人間呢。
我想不通,沒有情絲的我根本想不通。
好煩。
第一次覺得沒有情絲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
33
浮黎以血入藥給蕭懷微灌下。
蕭懷微當場在國公府眾人面前,上演了出起死回生。
死氣從他臉上身上褪去,從再次睜眼的那刻起,他便擁有了世上最健康的身體。
隔著人群,醒來的蕭懷微朝我彎唇微笑。
他寧可以死相逼都不愿讓我為他沖喜,等他確認了自己真的性命無憂后,想必也不會再拒絕和我成親。
如今呈現在我面前的,是最好的一種情況了。
是我一向喜歡,一向會選擇的捷徑。
唯獨這一次,我覺察不到半點喜悅。
整個國公府的人都在笑。
浮黎也在因為幫上了我的忙而笑。
偌大的國公府內,在這座悲喜自吞的小國,唯有我看著浮黎慘白的臉色,心口疼得發酸。
我下意識伸手揉了揉,被浮黎瞪了一眼后,才意識到這個動作似乎略有不妥。
臉都白成那樣了,還瞪我呢。
還瞪。
……他剛才不會趁我看不見,取的是我的心頭血吧?
34
失了心頭血的浮黎元氣大傷。
連屋內用妖術幻化出的奢靡景象也維持不住了。
浮黎有些愧疚:「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連這種程度的法術也維持不了……我已經給手下傳訊,他們很快就能把替代品送到了,你再等等。」
為什麼要給我道歉。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不必如此,國公府沒有苛待我,這屋子本身不也挺好嗎?我又不是什麼公主皇子,哪有那麼挑剔。」
浮黎卻笑了:「謝端,你忘了自己以前貪財好色還愛享受嗎?」
……那種世俗的欲望的確早就淡了。
「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某些人雖然修無情道,卻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只要不是最好的,在你眼里都是吃糠咽菜,是苦日子。
」
我:「……」
所以我以為自己只是個自私涼薄的壞女人。
沒想到我還是一個貪財好色貪圖享受,聽起來沒有半點優點的壞女人。
媽的,有被自己震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