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人只能氣惱地被子女帶回家。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村里人,山中那口老井或許會有水。
溫良見眾人要山上,心里無由來一慌。
他跑進家門,語氣焦急地說:「怎麼辦,村民們要進山去找龍王井!」
我在搖椅上打著扇。
今年的太陽確實火辣,風也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攥住,一絲不透,空氣都是悶熱的。
我問溫良:「村民們去山里干什麼?」
「他們去找水。」
「井里還有水嗎?」
我點點頭,「當然有。」
溫良似乎松了一口氣,擦了擦臉上滴下的汗水,有些憂愁地說:
「大家都說,這樣的旱情幾百年都沒遇到過,政府現在也想不出辦法,只能用水車一趟趟往村里送水。」
但人是解渴了,牲畜和莊稼卻救不了。
「你擔心村民們?」我看出他的憂心,試探問。
溫良點點頭,也不隱瞞,「現在大家對我都挺好的。」
從前,他確實不討人喜。
但現在,他干干凈凈,又懂草藥,偶爾村民們有個頭疼腦熱也盡力為大家治療,大家都很感激他。
「那我們也去山上看看吧。」
見到龍王井里有水,他就放心了。
溫良定定地看著我,那神情,仿佛我身后泛起了普度眾生的佛光一樣。
而我看他仍舊保持著一顆赤誠之心,心中也覺得安慰。
溫小二的托付,我其實完成得還不錯,是吧?
只是我和溫良,還有村里村民們都沒想到。
從未干枯過的龍王井居然干了!
9
「怎麼會這樣?」
「井里的水都跑哪里去了?」
老人震驚地看著干枯的龍王井,難以置信。
有年輕人發現了什麼,指著井邊考察隊留下來的抽水機,憤怒道:
「是考察隊的人,肯定是他們為了探索龍王井的底,把井里的水抽干了!」
從前總是盛滿井水,幽深不可見底的龍王井,現在只余下幾件考察隊成員留下的廢棄垃圾。
在井的最底部,沒有他們想象中寬大到驚人的地下暗河,只有一條極其狹小,任何機械也無法探入的縫隙。
一小股水流從這條縫隙中流出,算是給絕望的村民們留下一點心理安慰。
只是,看著空蕩蕩的古老深井,我心底為何這般難過?
一雙粗糙的大手握住了我的手,緊緊地,傳來暖暖的溫度。
我被寒冰凍住的心,慢慢緩過來。
側身看,是溫良。
他用一種心疼又悲憤的目光看著我,聲音低低的,艱澀問:
「龍王井還能填滿嗎?」
我答道:「人不行,龍可以。」
而我現在是人。
人活百年,就會化作一抔黃土消散。
村里老一輩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紛紛坐倒在地,仰頭看著天空,祈求龍王憐憫。
他們嘴唇干裂,身上滿是塵土,渾濁的眼睛里盛滿期盼,希望奇跡發生。
只是,他們既不是誠心信我,并非我的信徒,我也無須庇護他們。
我牽著溫良下山離開。
山那邊,一個個白色大風車正在轉動。
人類的科技真的很厲害,他們能借助風的力量來發電,制造出各種用電工具,改善生活。
我突然很想看看,山那邊是什麼樣的風景。
我叫住溫良,興奮說:「你不是要帶我進城去看看嗎?我們現在就去吧!」
溫良點點頭,說好。
我說了是現在,那就是馬上立刻。
一回到家,溫良就拿出手機給他在村里的朋友打電話,讓朋友開車過來接我們進城。
我收拾著自己的物品。
兩包餅干、一把扇子、兩身衣服,就是我這三年來的全部。
天色漸漸暗下來,朋友打來電話,說他到了,在村口等我們。
我和溫良相視一笑,鎖上院門。
溫良跟我說著他之前去城里賣草藥時的見聞,說現在是網絡時代,城里的年輕人都用智能手機,聯絡感情靠聊天軟件,付款用線上支付。
我羨慕道:「真好,隔著千萬里,一個電話就能見到對方。」
不像從前,山高水長,一輩子都難見幾次。
村口傳來「滴滴」兩聲喇叭。
溫良笑,「朋友催我們呢,走快點。」
我們兩個加快腳步,來到小貨車旁,朋友熱情地跟溫良打招呼。
「你們坐后面。」朋友指指后座。
溫良打開車門,讓我先進去。
我新奇地看著這輛小貨車,摸摸車窗,又碰碰坐墊,正要坐上去時,一道震耳鼓聲突然響起來。
我靈魂一顫。
這是……求龍王降雨祭禮的禱樂!
10
我回頭朝鼓聲傳來的地方看過去。
村中時常關閉的祠堂大門轟然敞開。
村中年輕人身著各色羽毛做成的祭司服,頭帶威嚴龍王面具,邁著極具律動的步伐,從祠堂里走了出來。
村民們手舉火把魚貫而出,在領頭祭司的帶領下,高唱著古老的祈雨曲,一步步向龍王井行去。
年紀小的娃娃們手端香燭,踉踉蹌蹌跟在大人身旁,小臉上的神情無比認真。
青壯年扛著一整頭豬,走在隊伍最后面。
沒有人嬉笑打鬧,神情嚴肅,因為這是一場莊嚴而神圣的祭禮。
村民們打著火把,蜿蜒而上,遠遠看去,猶如一條火龍在山中盤旋,橘色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十分震撼。
開貨車的朋友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好奇地問:「他們這是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