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竹馬表弟退婚后,我娶了隔壁村嬌嬌的小夫郎。
小夫郎唇紅齒白、相貌堂堂,可惜有個好賭的爹、生病的娘、考功名的妹子和破碎的他。
我努力殺豬攢了八兩八,小夫郎坐著花轎嫁進了我家。
婚后他洗手作羹湯,挽袖剪花枝,可惜是醋精轉世,天天哭鬧著我只能看他。
喪婦的表弟歸家,他敢拿著菜刀往人家脖子上架。
一手拉著崽,一邊顫抖著問我:「你要我們爺倆還是要他?」
1
賣掉剩下半邊豬,我就攢夠了八兩八。
再加上一千個銅子的上轎禮,就能把表弟黃皙娶回家。
只是面前的小郎君實在有些奇怪,他面朝外冷冷地沖我說:「少胡亂獻殷勤,你就是門口的癩蛤蟆。」
我砍棒骨的手一撇,差點沒砍到手指甲。
小郎君余琤生得好看,但是我只是可憐他有個牌棍子爹、藥罐子娘、書呆子妹妹和可憐兮兮的他。
平日里他來買肉,我都會搭一點旁人不要的豬肺和兩根大棒骨。
豬肺潤他總是一點就炸的臟腑,大棒骨壯他成日里為家里奔走的腿。
只是我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認為我心儀于他?
「承惠,二十文。」我將扎好的油紙包遞給小郎君,眉毛一挑,「下個月初八,癩蛤蟆成家,有空來吃席。」
余琤恍如雷劈,眼眸里滿是不敢置信:「你胡說……」
「騙你是大王八。」我將油紙包塞給他,還剩下三斤上好的五花肉,正好提去送舅母。
他忽然將油紙包重重摔在案上,厲聲大吼:「誰要你的臭豬肉!」
我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好好說話,拿肉撒什麼氣?
他站在案桌前,我準備收攤,卻見面前油膩的案板上滴了一攤水漬。
余琤抬起頭死死咬著下唇,無聲無息地把地上的油紙包撿起,拍去浮塵。
「你沒事吧?」有什麼在我心底崩塌。
臨走前,他一雙泛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無比凄楚地說:「負心人。」
我自認勤勤懇懇殺豬,一門心思賺錢,對其他男人沒有半點想法。
黃陂鎮除了黃皙沒有男人對我假以辭色,大名鼎鼎的余琤看上我更像是一個玩笑。
那年父親病重在床,父親問我:「你沒娘,家里沒給你留下半點基業,爹死了你要怎麼活?」
「我三歲就學殺豬,黃陂沒有比咱們家更好的殺豬匠。」
爹沒有說話,殺豬是下九流的勾當。
舅母在一旁說:「姐夫,你就放心去,我家黃皙以后就進你家門,做茹茹的郎。」
爹點著頭,眼淚靜靜淌。
我拉著黃皙的手靠在爹身旁,殺豬匠大字不識一個,但懂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余琤生得再好看我也不能背著表弟,東一瓢西一瓢。
2
提著五花肉往垂花巷去,繞過巷口大楊柳,往前走到第三戶。
我自小沒了爹娘,小小的院里養了只黃狗,聘了只花貍,雇了個老婆子看門房。
娶回黃皙我就重新有了個家,巷口的伶人咿咿呀呀唱:「兒時嬉戲花叢間,笑語盈盈情繾綣。」
舅母坐在昏暗的廊下,手邊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草茶。
她說各自天涯路不同,竹馬情誼轉成空,下個月的親事就此作罷。
城北的陳員外家財萬貫,看中了黃皙去做第十八房小夫郎。
我沒有說話,只是想起阿爹去世的那個夏天。
黃皙往我嘴里塞的一顆米花,甜甜的,就像是能把心兒融化。
臨走前,舅母不忘接過五花肉,掂量了兩下。
翌日我敲開黃皙家的門,旁人如何說我不在乎,只盼著從他口中聽個真假。
「表姐,千錯萬錯,都是我對不住你。」黃皙躲閃的眼神露出幾絲羞愧。
十八抬的聘禮一直擺到后巷,小廝不慎磕壞了箱籠。
黃皙指著他鼻尖怒罵:「不長眼的東西,你賠得起嗎?」
聽聞老員外家十七房夫侍斗得昏天黑地,黃皙這模樣倒也吃不了虧。
蹭壞一角的箱籠露出里面艷麗的紅漆,像是一攤殘血。
我扶著巷口的墻磚一路走,今年的盛夏那樣長。
一把紙傘遮住了灰暗的天際,傘沿邊的金魚嘴對著嘴。
我說:「你又走岔了路,看見柳樹往東走,過了鎖心橋才是狀元巷。」
傘外,余琤柔軟的頭發絲往下滴著水。
他抿了抿嘴,倏地紅了眼眶:「你就是這樣看我的?」
3
我大抵是病了,成日里盯著天邊的一抹煙霞發愁。
全城人都說賣肉的黃茹為了員外郎的第十八房夫侍日漸消瘦。
昨日清晨應了城西的馬老爺去宰年豬,我頭一回失了手。
一刀下去,按豬的張三娘撅了一個跟頭,豬帶著刀滿院走。
事后她見我開口說:「我有一夫一侍兩個兒,你要是等得起,我干脆把小兒嫁給你做夫郎。」
我聽了直搖頭。
莫說她家小兒才剛三歲,我把她當姐妹,她居然想當我的老泰水。
「把兒嫁予你不應,叫你放寬心也不肯,你不好好殺豬,豈不是砸了咱們的招牌?」
我眉頭皺,她往我面前湊。
我踟躕著開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仙鵝落凡塵,偏戀丑蛤蟆,余琤好像喜歡我。」
她倒吸一口涼氣:「我的娘我的爹,是城西洗衣婆家的余琤?是余秀才的大哥余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