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臉色有些懊惱,「若兒臣當場反駁,父皇定以為兒臣頂嘴了。」
所以他怕給皇帝留下頂嘴的印象,便不言語,讓我這個母親出頭,還了他的清白后,他還可以做出委屈的樣子,得到皇帝的憐憫。
好好好,果然是長在皇家的孩子。
我閉上眼睛不再言語,松蘿擋在我前面:「李小主,六皇子,我們娘娘歇息了。」
4
太后在七月下了葬,可令我疑惑的是,直至八月,落水之事陛下也沒有提及。
若是陛下忘記便也罷了,可長公主來提及多次,陛下反而閉口不言。
我握緊簪子,手心被扎得生疼,生活在宮中,從不怕想得多,只怕想得少,陛下的上一世的反應與這一世截然不同,陛下怎會有如此大的差別?
不對。
陛下的態度并沒有改變,按照他的習慣,認定之事必定當場訓斥再加以懲戒,可上一世,他同樣沒有立刻處理落水之事,似乎有意給我想辦法的時間,直到我跪了七天七夜,陛下才著手解決這件事。
難道陛下在等我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正在此時,松蘿告訴我,陛下身邊的太監常公公來了。
我起身相迎,常公公滿臉堆笑:「淑妃娘娘安,陛下今晚會來您這兒用膳。」
「多謝公公了。」我看了松蘿一眼,松蘿立刻遞出一個鼓囊的荷包。
背靠國公府,我自然不擔憂錢財。
常公公的笑容更深刻了些:「八月暑熱,陛下常夜不能寐,聽說娘娘這里有蓮子之心,如能用上一點,想來也是為陛下分憂了。」
常公公走后,我才細想他的話,皇帝最近有煩惱的事,而常公公說,我能為陛下分憂,蓮子之心,便是憐子之心。
陛下的煩惱是關于小六的,可陛下向來對我與景年一般,為何如此?
上一世死前,景年說過陛下曾與他說過什麼,到底是什麼,讓他篤定非我親生,難道景年真的不是我的孩兒?
5
第二日我見了母親。
「家中可還安好?」我問道。母親在景年登基的三年前去世,與我已經許久未見了。
「娘娘不必憂心,」母親一如既往地笑著,「家中還是老樣子,不過你二弟三弟如今也長大了一些,我與你父親商量將他倆送去吳將軍那里。」
「不可。」我趕忙阻止母親,因母親出身世家,父親對母親極為重視,家中姨娘在兄長十歲后才允許生下孩子,所以如今二弟才加冠不久,三弟即將加冠。
我理解母親的想法,景年背后需要有武將支持,可歷來國公府都是文官,母親便想了這個辦法。
只是二弟體弱,三弟聰慧又上進,是個讀書的料子,上一世強行將二人送入軍營后便與他們離了心。
母親微微皺眉:「娘娘不必擔憂家中之事,有我在,他們翻不出什麼來。」
「二弟身子不好,三弟又不是學武的料子,將來前程未必會好,倒是阿蕪,她不是與藺將軍家的長子青梅竹馬嗎,倒是可以結個姻親。」
阿蕪是我的嫡親妹妹,是母親的幺女,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阿蕪并沒有受到母親的寵愛。
她出生時母親傷了身體需要休養,稍大些又逢兄長科考和我的及笄禮,所以阿蕪自小跟著祖母長大,與我和兄長都不親密。
母親的眉頭皺得更緊:「可是阿蕪跟你說的?藺家那個孩子前途不好,不是良配。
」
「并不是,猜的罷了,母親可以去問問。」我與阿蕪不親密,她又怎會與我說這些,只是上一世,阿蕪被嫁給了世家崔家,崔家人口眾多,即使那時我已做了貴妃,阿蕪過得也并不如意,但她從未說過什麼。
直到藺家公子為救二弟而離世,那天,我見到阿蕪雙目通紅,她站在我華麗的宮殿中,緊握雙手,說了一句:「太累了,阿姐,我要堅持不下去了,崔家如牢籠般。
「阿姐,為何……為何所有人都要為了你,而過成這樣?」
是,我一直在逃避,阿蕪是因為我才被嫁去了世家,畢竟崔家能站在六皇子身后,奪嫡便有了優勢。
我一直在蒙蔽自己,等景年登基便好了,二弟三弟還有阿蕪,他們都能得到回報,只是沒想到養出了白眼狼。
母親仍在說著:「藺公子的母親已經去世,家中后母掌家,他又不得藺將軍喜歡,能有什麼好前程,阿蕪是嫡女,便是世家也嫁得……」
「母親,」我加重了聲音,「入宮二十二年后6ms22」「藺公子雖前途未卜,但妹妹的意見更重要不是嗎?她應該嫁與喜愛之人,況且現下藺公子已入軍營,前途如何不久便知,您也可多留阿蕪兩年。」
母親卻沒接我的話,她抬眼盯著我看了半晌:「阿嫚,可是有人欺負你?」
我的眼睛有些發熱,輕輕笑了笑:「怎會,我可是一宮娘娘,有誰能欺負我?
「只是一件事,」我拿出了一個信封,「這是給父親的。」
我在信中拜托父親查一查景年出生那一年,皇帝身邊發生的事。
6
我懷上景年那年,是我入宮的第二年。
那時我背靠國公府,又年輕顏色好,頗得寵愛,即使入宮時日不長,可陛下仍讓我跟著去秋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