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這封信不是給陳子慕的。
可那時,已經遲了。
從宋聞溪入京的那一刻起,我與她之間所有的爭斗吵鬧,都只是一場戲。
陳淑儀想看到我與宋聞溪不和,故意挑撥離間,可她不知,宋聞溪與陳子慕之間的交集,是我們商量好的,就連當日入府爭拂柳小院亦是。
我這繼母以為自己可以將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讓我與宋聞溪失和,互相爭斗,轉而讓孟昭敘坐收漁利。
那我們便演給她看。
演到她深信不疑,再調轉矛頭給她致命一擊。
今日這結果,定是讓她終身難忘的。
她多年偽善,私心算計,盡數暴露。
當年姑姑中了她的圈套,才與父親橫生嫌隙,最后遠走朔州,多年不歸。
如今,她以為自己能再度成功,用我的手趕走姑姑的女兒。
按照陳氏原有的算計,應當是我嫁給他的侄兒,用我的嫁妝去為陳家助力。
而宋聞溪會在簪花宴上名聲盡毀,灰溜溜地離開京都回到朔州。
她的手上還會有我陷害宋聞溪的把柄,時時拿捏我,讓我對她言聽計從。
孟昭敘則會在她的安排下,在簪花宴上大放異彩。
可惜了,她棋差一招。
至于我的三妹妹,是她母親計劃中的得益者,從頭到尾她都發揮著幫兇的作用,適時地推波助瀾、挑撥離間。
她應該沒想到,最后是她自食苦果。
次日一早,父親便決定將孟昭敘送往靜寧寺思過,避避風頭。
孟昭敘還未出閣,便寫信思慕男子,鬧得人盡皆知,被逐出簪花宴,在京中的名聲一落千丈,留著也是要受著那閑言碎語的。
陳氏縱有萬般不舍,卻也沒了她說話的余地。
此刻離開京都,對孟昭敘而言是好事。
世人健忘,不過三年五載便會忘記這些事,等到無人提及再回來即可。
可是,孟昭敘又怎能甘心呢?
永寧侯世子快要議親了,所以她才這般應盡心思,非要在簪花宴上出頭不可。
孟家是商賈之家,即便做到了皇商的位置,也與那些王侯權貴有云泥之別。
她企圖用一場盛名換一個嫁入永寧侯府的機會,實在是癡人說夢。
可她如今的境遇,更是把最后一絲癡念也斬斷了。
若是在寺中待個三五年再回來,那永寧侯世子大概早都娶妻生子了。
09
父親叫來了陳家人,主動提起了退婚之事。
他看到了陳氏在這樁婚事中的算計與私心,看到了陳子慕品行低劣、并非良人。
陳淑儀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父親一個眼神喝退。
這些年,她溫言軟語、體貼入微,處處裝作識大體的模樣,成功贏得了他的信任,可這信任已然有了裂痕。
陳子慕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他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這件事只是通知,而非商量。
退還信物時,他走到我身邊,輕聲道了一句:「退掉這門婚事,是我的解脫。」
他的目光投向了宋聞溪,帶著莫名的希冀。
他這份期待,大抵是要落空了。
我輕笑道:「我亦如此。」
退掉了婚事,心頭這塊大石便可落地了。
當日定婚時,父親對那陳氏偏聽偏信,聽不得別人只言片語,這門婚事也從未過問我的意思。
不管我鬧與不鬧,對陳氏都是有利的。
我順從她所有的安排,她便掉以輕心了。
可是妄圖操縱我的人生,是她不自量力了。
眾人離開后,陳氏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飾的嫉恨,心頭怒火不由控制。
「大小姐心思深沉,真是無人能及,在我眼皮子底下裝了這麼多年的愚鈍怯懦、毫無主見,如今出手狠辣、毫不留情,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從前昭敘說你是個蠢的,沒想到我們都被你騙了。」
我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輕笑道:「母親不也如此嗎?裝了這麼多年的賢良淑德,終究難掩蛇蝎心腸。」
我從她的身邊漠然走過。
我與她撕破了臉,可這場鬧劇還沒有結束。
她那個拎不清的侄兒仍對宋聞溪苦苦糾纏,一次次的閉門羹都未能讓他死心。
他不解,明明之前還與他品鑒詩畫、游玩燈會,為何突然之間就態度大變。
他在門外苦苦哀求的時候,我和宋聞溪正在院內侍弄花草。
「他這樣偏執的人,只怕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那日陳子慕爽快地接受退婚的結果,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有了選擇宋聞溪的機會。
可他卻忘了我那日忠告他的話,他哪有什麼資格選。
我對著宋聞溪低聲耳語,她聽后了然一笑,轉身便遣著身邊的婢女出去傳話了。
月上中空時,后院響起驚呼聲,驚動了巡邏的護院,火把照得后院亮如白晝。
似乎有毛賊翻墻闖入,幸好被捉住了。
可是那毛賊被帶到人前時,父親面露出驚色。
這毛賊不是別人,正是陳子慕。
父親氣急,要將他送官。
可是他口口聲聲說是宋姑娘私下邀約的。
宋聞溪凜然道:「好歹是個讀書人,干起這偷雞摸狗的勾當,還隨口攀污,毀我名節,沒什麼好說的,直接送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