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是我養大的。
人人都說他陰鷙狠辣,手段殘忍,我卻不相信。
畢竟他在我面前,從來都是清冷自持,守禮地喚我「小媽」二字。
直到我撞到他手刃求娶我的人,黑發披散,眼角血珠如淚痣,妖冶殘暴,如同地獄來的修羅。
我嚇破了膽,連夜逃走。
他卻將我捉回來,把我抵在床腳,壓抑十年的欲念,幾乎要將我撞碎。
他聲線嘶啞,
「小媽已然看見,兒子便不必再裝正人君子。這些年,我忍得很辛苦。」
1
我嫁進沈府時,年方十六,沈恪也不過是十四歲。
我是給嚴老爺沖喜的,可惜非但沒帶來喜,反而沖得他一命嗚呼。
族里老人因此斷定我是索命的妖孽,要把我浸豬籠。
絕望時刻,是沈恪站了出來。
他肅著一張臉,少年老成。
「族長,我親娘死的早,程瑛既已嫁進來,我便認她做我小媽。」
程瑛便是我。
族長不肯,沈恪懨懨地掀起眼皮:「您非要把我的長輩全都打殺干凈,莫非要吃我絕戶不成?」
明明是稚童,卻一句話將那老頭子噎死。
他走過來,一點點解開我的手腳上的麻繩。
麻繩其實系得不緊,奈何我皮子天生好,便留下了一圈圈紅痕。
沈恪沉沉看著,我安慰他:「好孩子,不疼的。」
他獰笑一聲,似譏似諷。鬧得我滿頭霧水,不知所措。
他成年那天,一夜未歸。
次日,當初刁難我的族長便死在了家中。
我帶著沈恪去奔喪,聽那家人哭得凄慘。
「歹人作惡,專門折磨,好端端一個人,竟活生生用麻繩磨死了,渾身上下,沒一處好皮。」
我心下一驚,忍不住覷沈恪。
他淡然給我添茶:「麻繩磨死,好新鮮的死法。」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低頭喝茶。
青絲垂在沈恪的手畔,他盯了片刻,眸色驟深。
嶙峋指骨繞著我的發,勾連糾纏,圈復一圈。
「我猜,是這樣纏,這樣磨。小媽覺得如何?」
我忽然心頭生怯,只能垂睫細細點頭。
便也沒看到他眼角眉梢,大仇得報的笑。
2
日子就這麼涓滴過著,沈恪讀書,我守寡。
他是個孝順孩子,生怕我苦悶,日日請安,夜夜陪飯。
我擔心外人說我后媽刻薄,讓他不必守這些虛禮。
給我夾菜的手頓了下,他抬眼看我:「母親是厭煩兒子了?」
「怎麼會。」
他將梨花酥放在我的食盤中:「那便不必多言,沈家只剩你我,本該親密無間,相依為命。」
我暗自喟嘆命好,白撿的兒子,竟能如此體貼。
沈恪聰穎,一舉中第,圣上親自批了探花郎的名次。
他簪花游街時,俊逸非凡,鬧得滿城沸騰。榜下捉婿的人,踏破了沈府的門檻。
我一刻不敢怠慢,對著遞上來的拜帖千挑萬選,只盼著給沈恪選個樣樣都好的姑娘,也不枉我為人母一場。
我去問沈恪的意思。
月涼如水,
他歪在讀書的塌上,外衣半敞,手里握著一卷書。
卻許久不搭話。
「恪兒?」我喚了他的名字。
他掠我一眼,從塌上站起來。
「兒子不想娶親。」
我將選出貴女的畫像遞給他:「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總要看看,萬一有對眼的……」
「非要選,便選母親您這樣的。」
3
我猛地抬眼,沈恪竟沒避開,眼神又定又靜,
如負雪蒼松。
又似燎原火星。
灼得我怕,也灼得我疼。
我驚覺,沈恪他,竟已長這麼大。
他不光是我的繼子,更是一個男人了。
那晚之后,我搬進了佛堂。以禮佛的名義,謝絕了沈恪的一切拜見。
非是我多想,只是無血親的孤兒寡母,半句閑話,就能斷了沈恪的仕途。
更能要了我的命。
我在佛堂住了七天。第七天,芷蘭報我,沈恪想納位姨娘。
紗窗上映出他清冷側影,他聲音聽起來有壓抑的喪。
「兒子言語無狀,倒讓母親心煩。」
「兒子的意思是,想娶一位和母親一樣,端莊嫻雅、知書達理的良妻。」
「娶妻不是小事,不若先納位姨娘?正妻之事,徐徐圖之。」
他一字一句,剖析入里,我心頭壓著的重量漸漸松散。
我打開門:「你可有人選?」
「尚未。」
芷蘭怯怯地探出頭:「奴婢愿意,說句不怕羞的,奴婢心悅老爺已久……」
我啞然。
沈恪卻抿唇:「汀蘭不錯,家生子,知根知底。」
我展顏:「如此甚好。」
我笑,他便也笑:「母親覺得好,便好。」
汀蘭進門那晚,我如釋重負,由著沈恪多敬了兩杯酒。
便也沒注意到他,幽深隱忍,又帶著隱隱興奮的眼神。
喜酒醉人,我昏沉著,歪到空守了十年的床上。
迷蒙中,感覺束腰被人解開,有雙手臂禁錮了我的腰,強硬霸道,不容反抗。
耳邊是戛玉敲金的聲音,陰鷙又狠厲。
「母親,合該我們在一塊,生生世世綁一起!你怎麼想不開?你在怕什麼?」
「你怕的,恪兒都會除了去。」
「到時候,誰也攔不住我。我就要你。」
「哪怕是母親自己,也攔不住我。」
4
次日一睜眼,沈恪就在我的床前。
我心頭一震,昨晚的夢如同魔霧,攏上我周身。
「母親醒了?」沈恪含笑上前。
我穩住心神:「你怎的在這?」
沈恪抬手,覆在我的額頭。
「昨日母親飲酒受風,夜里起了高熱。兒子生怕出什麼岔子,只好守著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