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擰眉暗恨,好端端的洞房花燭夜,竟被我攪和了。
「我無妨,你快去陪汀蘭。」
沈恪點頭,卻不走,反而捉住我的手。
我驚到訝然,他卻面色如常,坦蕩大方:「手這般涼。」
把我的手掖進被子里,沈恪拱手退下:「母親且歇著,兒子告退。」
我心如擂鼓,低頭見自己身上衣衫完整如初,才松了口氣。
轉頭又暗笑自己想太多,沈恪坦蕩,倒顯得我心思齷齪。
我低下頭,準備寬衣再歇一會。
手指碰到束腰的結,我猛地愣住了。
這不是我習慣打的結,確實有人,解開過我的束腰。
「沈恪……」
我喚他,才發現聲音都在顫抖。
他似乎早有預料,轉過身,歪頭看我,笑意懶散,
「母親,怎麼了?」
5
我羞于啟齒。
他言辭半真半假:「舍不得兒子?」
我擠出半句:「可有誰,替我寬衣?」
他忽然笑了,仿佛早知我會問,仿佛抓住一只偷吃的貓。
「自然是您兒媳。」
我暗自長舒氣。
未曾察覺他靠近我,氣息糾纏,耳鬢廝磨。
「不然,您覺得是誰?」
6
我忘了當日是怎樣一個回答,只知道,肯定漏洞百出。
沈恪縱著我,不點破。
更讓我忐忑不安。
思來想去,我捏著帕子找他,
「我要出家。」
此話一出,書房便靜了。
沈恪執著筆,卻不落下。
7
我重復一句。
他撂筆跪下:「可是兒子哪里做錯,惹母親生氣了?」
我搖頭不語。
戒棍奉上,舉過頭頂,他一字一句:「請母親責罰!打死也好,只愿母親消氣。」
我緊緊抿唇,我也是捕風捉影,如何說得出口?
說了,我們又該如何相處?
他似乎篤定是他不孝,懊悔極了,叫來家丁,對他行家法。
戒棍沉重,棍棍到肉,入骨三分。
我看著血色滲出月白的衫,看著血水劃過勁瘦的背,
終究不忍。
「罷了。」
他不顧疼痛,跪行到我膝下:「您不走了?」
我點頭。
他如釋重負,對我粲然一笑。我剛要扶他起來,他驟然昏倒,如玉山崩塌。
「恪兒!」
我慌亂地抱他,他攥住我的手,
十指相扣。
6
倒未曾想,沈恪身子如此弱。
我抓著醫正要問個究竟。
醫正長嘆:「傷勢兇險,神志昏沉,高熱不退,恐有不測啊。」
我忽然覺得怕。
他是沈府的主君,是我的繼子,更是……我的天。
汀蘭哭到昏厥,委實指望不上。
我只能搬進了沈恪的屋,貼身照料,
一如當年。
夜里,他似高燒驚厥,又似噩夢纏身,嘴里絮絮念著,
「我疼,小媽,我疼……別走……」
我聽得不忍,捏著帕子擦他額頭汗珠:「好孩子,我不走。」
我揪著一顆心,看不出他步步為營,更看不出,他得逞的笑。
他緊閉雙眼,不依不饒,滾燙的下頜往我肩窩脖頸鉆,
「好熱,小媽,恪兒好熱,求您給恪兒涼涼吧……」
7
我從未和男子如此親近過,渾身僵住,不知所措。
便也被他鉆了空子。
反應過來時,衣襟盤扣已盡數解開。
他全身的重量皆壓在我身,將我抵在床帳上。我急出一腦門的汗,推他打他,卻徒勞無功。
好在他沒有進一步動作,就這樣箍著我的腰,側臉貼著我的鎖骨,沉沉睡去。
呼吸時長時短,都像是饜足的喟嘆。
他燒了三日,昏了三日。
第一日,解了我的領上的盤扣,枕上我的肩。
第二日,扯壞了我的外衫,摟住了我的腰。
第三日,拉我滾入錦被,一夜同床共枕。
我的底線一降再降,終抵不過病中人的瘋魔。
我安慰自己,他是魘住了,醒來便什麼都不記得。
事實確實也像如此,他好了后,對我一如既往,恭敬守禮,謙卑孝順。
直到我替他收拾書房,宣紙上,狂放俊逸的八個字:
徐徐圖之,存存瓦解。
我咯噔一聲,除了怕,竟還有羞。
我慌亂地逃走,沒看到晦暗角落中,鶴立著的人。
唇角帶著盡在掌控的笑。
8
沈恪似乎天生適合做官。
從探花郎到內閣最年輕的首輔,走得順暢無比,一路坦途。
我心滿意足,真真覺得自己上輩子許是積了不少陰德,全都造化到今生今世。
可外面的人卻不是這麼說。
芷蘭嘆著氣告訴我:「上京城中,都道夫君心狠手辣。講說,夫君通往內閣的梯子下,壘得是森森白骨,流的是鮮血成河。」
「住口。」
我喝了她一聲:「旁人講便講了,自己家人怎麼也多這些口舌?你和恪兒夫妻一體,水乳交融,他是什麼樣子,你自己不曉得?倒學的旁人編排他。」
芷蘭更是委屈,捏著帕子不忿:「什麼夫妻,什麼一體,我做了什麼孽,嫁進來竟是守活寡的……」
我震驚不已,望著她有自婚后微凸的小腹:「我以為,你懷了的。」
芷蘭一怔,避開我的目光,卻哭出聲:「倒不怕母親笑話,芷蘭只想求母親做主!自我嫁進來,主君還未曾和我圓房。」
我啞然看著芷蘭,除了心疼,竟還有隱約的竊喜。
沈恪未曾和芷蘭圓房,竟然讓我歡喜。
羞恥感仿若織好的繭,將我密密麻麻包圍。
我強迫自己定下神,攔住芷蘭的肩:「母親為你做主,別哭。」
當夜,我叫來放班的沈恪。
9
「恪兒,芷蘭告訴我,你和她未曾圓房。
」
他沉吟片刻,靜靜點頭。
我搬出祖宗家法:「沈家如今只你一脈,你孝順懂事,理應盡早開枝散葉,如此我才能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