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一震,轉而更用力地抱住我。
我忘了有幾次,只記得最后,他滿心歡喜地睡去。
而我,趁著月色,連夜奔逃。
我不能毀了他。
20
我尋了一出山清水秀的小鎮,隱姓埋名地住下。
每日吃飯、喝茶、賞月,又回到不悲不喜的生活。
偶爾想起沈恪,只嘆息一聲,遙祝他萬事順遂,官運亨通。
本以為也就這樣了卻殘生,某一日,攝政王從上京來了鎮上。
我正在街上買菜,老遠看到儀仗煊赫,忙往路邊躲。
「這便是那位姓沈的異姓王?是他打著扶正朝綱的旗號,逼退圣上,擁立幼主繼位的?」
「哼,什麼匡扶朝綱,不過是為了滿足他的狼子野心。幼主年幼,不過十四,現如今整個朝廷可不是捏在了他手中?」
「說到沈恪,他何止這一條罪過?聽說他這次出來,是為了找人,噓,是女人。可他那位結發的姨娘,才離世不過幾個月。如今就這麼大張旗鼓地全國尋美人,真是不知羞恥。」
我聽得面色發白,忍不住渾身顫抖。
我仿佛聽到了他在說什麼,他在向我宣戰——
小媽,我知道你最在乎我的名聲,最盼著我出人頭地、名垂青史,所以你才逃。可我要是已經滿身污穢,早已罄竹難書,和你在一起不過是我背負的最輕的罪孽,那你還怎麼拒絕我?
我愛你, 以自毀的方式,也要愛你。
我還是低估了沈恪的瘋魔, 為了找我,他竟然做到了這種地步。
「那位小姐,還請抬頭, 讓本王看看。」
我被一道清明男聲,拉回紛飛的思緒。
茫然抬頭,恰對上沈恪探究的眼睛。
21
「小……」
在他叫我之前,我轉身欲逃。
鉗子般的手按住我的肩, 頭頂聲音沉寂幽深。
「這麼多人, 小媽也不愿看我失態吧?」
我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跟我走。」
我帶他回了我的小院。
「你跪下。」
他一字不辯,撩袍跪到我面前。
「你可知錯?」
「恪兒知錯。」
我氣得胸口疼:「知錯還要這麼做?」
「還不是小媽心狠,丟下恪兒一個人,找不到您, 只能出此下策。」
「我一直讓你找不到,你又要如何?」
他邊笑邊說:「作。作到民不聊生, 作到天下大亂,作到您看不下去主動回到我身邊。」
我幾欲昏厥:「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孽子?」
「我本就是個魔王, 您是拴著我的那根繩, 沒了您, 我只能無法無天了。」
我被他氣得上不來氣,捏著帕子的手都在顫抖。
他嘆了口氣, 為我撫背,語氣終于軟了下來:「小媽安心, 那些人傳的,兒子一件沒做過。扶立幼主,是因為圣上昏聵,而幼主是百年一遇的明君。您不要小瞧了十四歲, 恪兒也是十四就掌家了啊。」
「另一件,就更不必說了。恪兒何曾好過女色,不過是為了尋您罷了。」
我這才心安:「那便好。」
他循循善誘:「既如此,小媽隨恪兒歸家吧?」
我仍有顧慮:「我還是,不愿回。」
他不由分說,攥住我的手, 鉆進馬車。
「我是那不受控的魔王,小媽是拴著我的繩。
「您若是不回去, 恪兒不敢保證做出什麼, 或許血流成河,或許民不聊生。您一定要逼著恪兒成為李治, 您成為武媚嗎?」
我咬著牙下定決心:「好,歸家便歸家,但你不能再對我做逾矩的事,要記住我是你小媽。」
「你很奇怪。」他側眸看我, 目光寵溺, 「我小媽被芷蘭姨娘傳染惡疾,隨芷蘭去了。
我此次迎進門的,是我年幼走散的青梅,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我點評:「如此安排, 還算不錯。」
他捏著我的耳垂:「等到晚上,恪兒才是真的不錯。屆時還望小媽,大聲夸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