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七十年,被一個不寫作業瞎轉悠的熊孩子薅了墳頭草。
離譜的是還真讓他薅出了寶。
村民看著那一支支人參興奮得紅了眼,直接上鐵鍬給我掘了墳。
他們沒想到,這不起眼的土丘下埋著的,居然是一具冰棺。
棺中我的臉龐栩栩如生,美麗近妖。
他們見我冰棺不化,尸身不腐,唯恐我是成了精的旱魃詐尸禍亂村莊。
于是請了個趕尸人來替我超度。
來的正是暗戀我的死對頭,他直接把我超度活了!
1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被人掘墳了。
上一次,我葬在佳木斯,嫌太冷,所以給周敬山托了夢。
周敬山也沒辜負我所托,還真將我掘出來帶到南方去透了幾年氣兒。
后來,我倒在玉女溪,周敬山又想把我往回埋。
沒想到棺繩走到白城就斷了。
周敬山拍了拍我的棺材嘆了口氣。
「月白,那就送你到這里吧。」
他揮揮手沒帶走一粒塵土,可憐我孤苦伶仃在山頭半道兒呆了七十年。
連人參寶寶都看不過去,鉆進了墳里來陪我。
如今參落到了村民手中,村民落到了我手中。
「這冰咋這麼邪門呢,不會化的嗎?」
「這人到底死了活著啊,怎麼看怎麼怪異。」
「眼睛睜的這老大,該不會死的冤屈,要變成厲鬼殺了我們吧?」
「她胸前那塊玉佩,得是和田玉吧,一看就很值錢……」
說這話的被挨了一掌,「錢錢錢,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錢!」
打人的是這個村子的村長。
村長看了眼手中根須分明的人參,臉上再沒有一絲挖到寶的喜悅。
他在人群中找啊找,找到了一個弓背躲藏的男人,大喝一聲叫住他:「周楊,你說現在該咋整?」
周楊頭都要埋進土里去了,他一向自詡村子里的風水之王,喝醉酒時還曾慷慨激昂地吹牛屁:「往上數幾百年,我的嫡親祖宗還是北宋時期著名的趕尸人周倦。」
可惜周楊不是什麼趕尸人,他頂多算是個半吊子仙兒。
未破童子身的時候歪打誤撞幫著十里八鄉的村子處理過幾樁離奇事兒,如今孩子都仨了,本事早就還給了他祖宗爺爺。
他確實是周家出身,但離本家那些人差的遠了。
像我這種情況——死了七十年還跟活著似的。
哪里是他能對付得了的。
周楊不敢接話,嘴巴張了合合了張,最后氣不過一巴掌拍在身邊的男童屁股上。
「叫你不寫作業,叫你胡挖八挖……
「老子特麼的把祖宗周倦喊起來也搞不定這個大麻煩!」
男童就是這一切事情的起源點,也是周楊的小兒子。
至于周倦,好似我剛認識周敬山的時候,他正叫這個名字?
2
周楊逼不得已,求爺爺告奶奶還是撥通了本家的電話,乞求有個真正的大仙兒能來救救他們。
周敬山趕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天一夜了。
冰棺沒化,我的皮膚上卻冒起了一層汗。
若不是還控制不了自己,我還真想詐尸了。
周敬山站在我棺前,還是那副二十多歲的模樣。
五官分明,骨相優越,眼角勾的微長上挑,越看越像個男狐貍精。
我忍不住咒罵:「真是個紅顏禍水!」
意外的是,這句話竟然從我死僵的口里飛了出去。
惹得周圍的村民哇哇亂叫抱成一團,直喊「詐尸了」
。
周敬山隔著冰棺蓋子點了點我的鼻尖:「安分點,我帶你走。」
當年我死在異鄉,本該落葉歸根,可周敬山非說我沒死,只是病了。
不必大費周章運回南康,省省錢吧。
我覺得周敬山就是個老奸巨滑的臭狐貍,他是故意這麼對我,想要我活得久,又不想讓我過得好。
我舒服了,他便心塞了。
我認識他的時候,我才兩歲,而他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模樣。
如今過去了得快一百年了,他的樣子幾乎一成未變。
他用村民「孝敬」的三輪車載著我離開,一路南下。
這也就罷了,偏偏他一路上喋喋不休,煩人得很。
我抬起手抓了兩下棺蓋。
他停下車趴在棺上看我。
「周敬山,七十年不見了,你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討厭。」
他無所謂地挑了挑眉:「你也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心動。」
狗日的……
「你放我出來。」
「不行,我怕你咬我。」
天殺的……
該剮。
3
一直到出了白城地界兒,我們需要換乘交通工具了,周敬山才肯放我出來。
我一離開,冰棺就迅速化成了一灘水。
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是冰棺是周敬山搞來的,再稀奇的事情也就不那麼令人震驚了。
我換了一身行頭,周敬山也給我安排好了身份。
「周月白?跟你姓也就罷了,還得叫你叫叔叔,憑什麼!」
「憑我年長你幾百歲,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
我跟他也不是沒有以叔侄的身份共處過,我活著的時候,確實得叫他周叔叔。
后來在南方,因為喜歡,我沒改口。
如今我自認為跟他一樣是老不死的了,總覺得這句「叔叔」再喊起來就變了幾分味道。
我冷哼一聲,眼珠子一轉胳膊往他臂彎一挽,學著小妹妹撒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