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時錢寶聽著這話，面色不變的說：“你們才是別人。”

　　親戚就這麼被打發走了。

　　錢寶很乖，郁辛和傅恒郢家中多了這麼個半大的少年，生活也仍舊融洽平和。

　　兩口之家變成三口之家的過程沒有經歷任何坎坷。

　　郁辛和傅恒郢并沒有要求錢寶變換叫他們的稱呼，辦好領養手續以后，錢寶仍舊是像以前那樣叫他們叔叔。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日子平和而幸福的過著，錢寶看起來也已經恢復了以往的活潑。

　　郁辛和傅恒郢都以為，錢寶已經從錢爺爺去世的事情里走出來了。

　　這天夜里，郁辛半夜口渴，起床去廚房倒水喝，路過客廳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在客廳的沙發上，赫然坐著個人。

　　郁辛嚇了一跳，仔細看去，他發現那人竟是錢寶。

　　“錢寶？”郁辛有些不確定的開口叫道。

　　“郁叔叔。”錢寶看向郁辛，叫道。

　　郁辛這才確定對方就是錢寶，“這麼晚了，怎麼不睡覺？”

　　郁辛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錢寶的身邊坐下。

　　錢寶說：“郁叔叔，我睡不著。”

　　“怎麼睡不著？方便和我說說為什麼嗎？”郁辛語氣盡量平和溫柔的詢問。

　　錢寶沉默了，或許是在思索自己該怎麼說。

　　郁辛趁著這個時候，起身去廚房里又倒了一杯水，遞給錢寶。

　　接過水的錢寶喝了一口，然后緩緩開口說：“錢叔叔，我很茫然。”

　　“很茫然？”郁辛問。

　　“嗯。”錢寶點點頭，他看向郁辛，又垂下眸子，夜色中臉上都藏不住的失落，“郁叔叔，以前爺爺總說，想看見我考大學。”

　　“因為此，我努力的讀書。”

　　“但是現在爺爺去世了，我一下子好像就失去了目標，我連自己努力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錢寶說，“不僅如此，好多事情都是這樣。”

　　錢爺爺在世的時候，錢寶與錢爺爺相依為命，爺孫倆雖然看著單薄，但日子過得實際上很充實。

　　郁辛其實能理解錢寶為什麼會茫然，這就好比 以前你得到了成績，你會有回家想要得到夸贊的對象，但現在，好像做出再多成績都沒人看到了。

　　在親人離世的這一瞬間，人的確會覺得，好像做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聽著錢寶的話，郁辛在想自己要怎麼安慰他。

　　他該說，任何事情都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給別人看嗎？

　　又或者說，錢爺爺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不行，都不行，這些說教意味的道理，錢寶或許并不比他了解的少，但是感情這種東西，并不是道理可以說通的。

　　郁辛想著，伸手握住了錢寶的手。

　　“錢寶。”郁辛叫道。

　　“嗯。”

　　“以后，就將這些好好的做給我看吧。”郁辛說，“我也想看到，以后長大成人，優秀的錢寶呢。”

　　錢寶不需要大道理，他需要的，是和錢爺爺一樣的倚靠。

　　而現在，錢寶的倚靠，是他。

　　這一點，郁辛心里很清楚。

　　錢寶愣住了，他或許沒有想到，郁辛會這樣說。

　　夜色很深了，客廳里誰也沒說話，所以變得格外安靜。

　　錢寶看著郁辛，兩人在黑暗間對視著。

　　少年單薄的身影，手也稚嫩瘦弱，他的手背上搭著郁辛的手。

　　他感受著郁辛手心炙熱的溫度，那一刻暖進了他的心里。

　　壓抑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終于無法克制。

　　錢寶眼眶熱了，他反手握住了郁辛的手，許久后，哽咽著回答：“好。”

　　他的聲音因為克制著不讓自己哭出來，而有些顫抖。

　　郁辛見此，輕輕嘆了口氣，說：“想哭就哭吧，錢寶，在家里，不用偽裝堅強。”

　　眼淚翻涌而出，落在郁辛的手背。

　　錢寶說：“郁叔叔，我真的好想爺爺。”

　　郁辛聽著這話，眼眶也忍不住紅了。

　　記憶里那位和藹的老人，他也不曾忘記。

　　只是成年人，會更好的壓抑情緒。

　　可這壓抑的情緒，有了個口子也會泄露出來。

　　月色自窗外落入，灑在郁辛和錢寶身上。

　　郁辛抬手將錢寶摟入懷中，他說：“錢寶，以后，這就是你的家。”

　　聽著郁辛這話，錢寶哭得更加厲害。

　　而郁辛，亦是透過那月色，沉默的思念。

　　斯人已逝，幽思長存。

105  ☪ 番外三 顧淮（上）

　　◎“媽，你是不是對我失望了。”◎

　　顧淮出獄那天, 是個陰天。

　　他提著單薄的行李，從監獄大門走出來的時候, 看守的獄警和他說：“出去以后, 好好做人，好好生活。”

　　顧淮當時聽著，沉默的低下了頭。

　　他出獄第一眼, 看到的就是他的母親。

　　其實剛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 顧淮還有些不確定對方是誰。

　　二十年的獄中歲月，不僅磨平了他的棱角, 更蒼老了父母的容顏。

　　仔細算算，他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 而他的父母，也已是七十好幾。

　　皺紋毫不留情，爬滿了他記憶中優雅知性的母親臉上，白發在那鬢角格外刺眼, 提醒著顧淮，面前的母親，已年老色衰。

　　他不再是曾經的他, 這世間，物是人非。

　　“媽。”顧淮生澀的叫道。

　　分明兒時牙牙學語學會的第一句話, 可如今從他口中叫出, 卻都格外艱難。

　　顧母看著眼前已經不復當初的兒子，那一身驕傲早已消失，只剩下滿身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