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為什麼呢?
不及細想,兇手撬開了門,無聲無息走了進來。
噠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緊閉呼吸趴在床底發抖,死死捂住嘴巴,感覺心臟隨時會跳出胸膛。
透過縫隙,我看到兩人朝臥室走來,他們搜羅起財物,最近的時候,肥坤離我不過半米距離。
兩人巡視了一圈不見人,瘦子率先發話:「胖子,那去樓上看看。」
關門聲隱隱傳來,又過了好一會兒,我心驚肉跳松開手,躡手躡腳剛爬出床底時。
一張肥胖的臉忽然抵在眼前。
我的心跳驟停住,他們壓根沒走!
肥坤那張無數次出現在我噩夢里的臉,對著我淫笑。
「嘿嘿,雕蟲小技還想在祖師爺面前賣弄?房間杯子水都是熱的,怎麼可能沒人?」
以上,是我的第一次死亡。
后面發生的一切跟過去大差不差。
唯一的不同是,搏斗中,我用水果刀捅了胖子一刀,然后被當場砍死。
血濺起來瞬間,我看到外婆驚恐地睜大了眼。
這時,麻九用繩子勒住她脖子,她渾渾噩噩,完全沒掙扎。
我想喊她,可被割開的喉嚨里擠不出一個字眼。
爸媽車禍走后,我跟外婆相依為命。
她靠在街上賣烙餅養活我,清早四點多起來,晚上做到半夜,有壞心眼的街坊鄰居嘴碎她:「鄧阿婆你命真苦,要是有孫子,以后多少還有點倚仗。」
外婆是個好脾氣的,也不惱:「我家松松聰明努力,以后還能不管我老婆子?再說誰家男孩能比她強?張婆,你家孫子跟松松一個班,你自己說,我家松松第幾!」
我叫秦松,因為外婆最喜歡松樹。
無論狂風洪水還是嚴寒干旱,都沒法摧毀它。
它可以生在峭壁,也能長向云端,與天爭高。
我發誓要像野松一樣不斷向上,上最好的學校,最好的專業,賺很多的錢。
這樣外婆就不用起早摸黑,不用聞那麼多油煙,不用受到三姑六婆的嘲笑。
不用再為收到一張假鈔哭瞎眼。
可為什麼,為什麼我就是做不到呢?
5
我猛地醒了過來。
被割喉的痛還在,我雙手撐在書桌上,驚恐地捂住喉嚨,一陣心悸。
周圍是熟悉的臥室,身后傳來外婆的嘟噥聲:「松松,別看書了,明天都要考試了早點休息,準考證帶了吧,筆多帶點。」
我立刻看時間,6 月 6 日晚上 10 點。
也就是說,我再次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兇手上門前。
這是無限循環?
我抱住頭顫抖,無數疑問在腦海里拼命轉動。
首先,行兇不是巧合,問題是我們小區是七八十年代的老破小,年老失修可也有別的住戶,為什麼偏偏就選我家?
不等我細想,門再次被敲動。
這次,我選擇推動柜子來抵住門,試圖爭取多點時間。
下一秒,冰冷的斧頭劈穿門,砰——
木門發出開裂的聲響,木屑飛濺中。
肥坤的一只眼睛抵住縫隙,盯著我嘻嘻笑。
「小妹妹,玩捉迷藏呀?那哥哥就陪你好~好~玩哦。」
門被轟然撞爛,我毅然決然舉起榔頭沖向歹徒。
我不記得自己被殺了多少次。
家里能用的東西我都用上過,殺蟲劑、榔頭……我甚至提前在面條里下了農藥,希望外婆給他們煮面時能毒死他們。
無論怎麼嘗試,我們都會死。
不,沒有解不開的方程式,只有錯誤的解題思路。
在沒有通信方式的情況下,到底怎麼樣才能讓警察最快趕過來?
再次醒來,我沉默地把目光投向廚房。
外婆正在廚房揉面:「松松啊,再檢查下準考證帶了沒,筆呢,橡皮擦呢,明早外婆給你做狀元卷……」
她買的好多袋面粉還沒開封。
而初中化學課本里有一句:
可燃粉塵,在沉積狀態下具有自燃的傾向。
6
幾分鐘后,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驟然響起,熾熱火光劃破雨夜。
「天,那邊爆炸起火了!」
別棟的燈光開始陸續亮起,人們紛紛從睡夢中驚醒。
「快疏散人群,報警了嗎,起火了快救人!」
一分鐘前,我打發外婆去二樓蘇嬸家借蠟燭。
我家五樓,整棟樓就二層還住人,上一次循環,我成功沿著水管爬到二樓,就在蘇嬸要報警時,陽臺落下一道黑影。
麻九提著刀靈巧地跳了下來,如果說肥坤貪財好色,那他就是以殺戮為樂的魔鬼,那一次,我連累了蘇嬸兩口子。
這一次,我不會犯同樣的錯,
晚上 10 點 03 分,敲門聲再次準點響起。
歹徒破門的瞬間,被洶涌的熱浪沖倒。
機會來了,我屏氣從沙發后一個騰躍,沖出家門。
火光里,肥坤發現了我。
他們對視一眼,麻九直沖進我家,肥坤則一步步揮起斧頭朝我逼來,粉塵彌漫中,斧刃破空擦過我肩頭。
他失了準頭,可我也一腳踩空,滾下樓梯。
肥坤眼疾手快利用身體優勢將我死死壓住,扯著我頭發往死里捶:「還跑?老子弄死你!」
我的頭摔得直淌血,渙散的意識中,我看到肥坤面目猙獰地操起斧頭。
可我沒有恐懼,反而有一絲笑意。
這次,我總算把外婆送了出去,死得不算虧。
斧頭斬下,我認命地閉起眼,慘叫聲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