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說話，就連平時活潑的小孫女都下意識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看著他。 

我問老頭子，為什麼頭七還沒過就頻繁回來「看望」我們。 

老頭子生前就很小氣，為了不惹怒他，我提前叮囑兒子他們不要插話，安靜聽著就行。

相比起我們的平靜，老頭子明顯地偏激和極端。 

他警告我們別白費力氣了，我這個人他是一定會帶下去的！   

我問他為什麼。 

老頭子一掌拍在桌子上，說我還好意思問，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我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氣得直哆嗦，猛地吸一大口香火冷靜一下。 

他死死瞪著我開口，他說他在那邊沒人給他買菜做飯，害他幾天沒飯吃，他都快餓瘋了！ 

他都回來跟我說很多遍了，讓我做飯給他吃，讓我做飯給他吃！我踏馬跟傻子一樣聽不懂鬼話！

氣得他上躥下跳，亂打亂砸，大喊大叫。   

他那邊的家亂七八糟，地板臟沒人給他掃，穿襪子沒人給他找，脫內褲沒人給他洗！

他越說越氣。 

他罵我真特麼有病，他從來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為他做的事！

自己老公都死了沒人照顧，我憑什麼還活著！真是該死！該死！

我一臉無語地看著他。   

我本以為自己會非常憤怒，或者非常害怕，可實際上，活到我這把歲數，鬼門關也差點進去，我內心已經非常平和。 

但是兒子就不一樣了，年輕人肝火比較旺盛。

聽完他老子的鬼屁發言，兒子氣得捏緊拳頭，他媳婦趕緊扯住他衣角，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沖動。

我語氣淡淡地反問他，家務和做飯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不自己做，難道我活生生一條命，還比不上你的吃喝拉撒嗎？

老頭子用手指著我，他罵我一個農村老婦啥都不懂！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打掃衛生和做飯，這要是傳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放！

他就是想有個女人照顧他！他作為一個丈夫，提這點要求不是很正常的嗎？ 

偏偏我不識好歹，竟然還去尋醫問藥搬救兵……   

07

就這麼幾句話，他反復巴啦啦好久。 

等他終于歇會兒，我繼續問他，既然這麼需要被照顧，為什麼不去找他媽。 

然后他就突然惱羞成怒，赤紅著眼睛瞪我，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咬死我。

我笑了，因為我知道他不敢。 

他爸當年經常在外面勾三搭四，他媽實在忍不下去，就把他爸捅死了，她后來是自己病死的。

就那樣一個敢反殺老公的女人，死后估計也不好惹，他一個欺軟怕硬的，自然不敢找他媽。   

我無視他的怒視，我說我會給他燒很多紙錢，讓他有足夠的錢在下面找保姆，別來找我行不行？ 

他明顯又要動怒，但看到我泰然自若的樣子，他略一思索，突然也不氣了。

只見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翹高二郎腿，三分無辜七分無賴地沖著我微笑。 

他緩緩地說，他就不！ 

他恨不得氣死我，死越快越好。

不管我如何勸說，如何提建議都沒用，他就是要把我拉下去陪他！ 

他知道他死后我就要過好日子了，瀟灑了自由了，連旅游攻略都做好了，說不定還會再有一段黃昏戀！   

但只要他不允許，我想都別想！ 

他的話真的好不要臉！不過我沒有罵他。

因為我兒子替我罵了，罵得雖然不夠狠，但兒子替我出氣我就高興了。 

老頭子聽完后生氣地指著兒子，質問他為什麼從小到大都向著我，明明他才是老子，他才是家里最大的主！

兒子冷哼一聲說：「因為你們不一樣！」 

「我媽勤勞能干努力賺錢養家，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更重要的是她非常愛我，我向著她那是她應得的！」 

「而你好吃懶做，酗酒打牌，不是打老婆就是踹兒子，你拿什麼和我媽比？你憑什麼覺得我應該向著你？」   

「從我逐漸懂事起，你的所作所為我全都看在眼里，那時候我就暗暗發誓，雖然我是你兒子，但我一定不能成為你那樣的人！」 

老頭子氣炸了。

他抓起茶壺就往兒子頭上砸，兒子驚險躲過。 

見自己沒有打中，老頭子氣得手指發抖，說他絕對不會放過我們，話落就要撲上來打人。

結果下一秒就發出痛苦的慘叫。

是陳姑姑把他打跑了！

陳姑姑連打了三個大哈欠，然后才罵道：   

「不老實的老東西！」 

兒子驚訝：「他剛才說的都是假話？」

「不，他說的都是事實，但這還不是他真正的目的。」 

陳姑姑說，老頭子死于醉死鬼上身，但那是因為他本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現在在下面，每天都要被討債，苦不堪言。

所以他急于找到一個替身。

而這個替身如果是自己的妻子，就可以永遠不被債主發現是假的。   

看著陳姑姑手中的一大把香就快燒完了。

我兒子趕緊求她救救我。

卻見陳姑姑不急不慢地畫好四張黃符，分別放在四碗白水中燒盡，再用香桿子將灰燼攪勻后，讓我們一人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