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
我面紅耳赤:「我說停停。」
他神色未變,低頭看了看。
「好,這些您自己整理,隨便哪個柜子都行。我的東西很少。」
我閉口不言,火急火燎地把內衣一股腦塞進了衣柜下的小抽屜。
……
幾套男士內褲疊放整齊,已經躺在了里面。
魏赴像是在笑,又像嘆氣。
「還是我來吧,小姐。」
臥室里的氣氛實在太尷尬。
魏赴看起來不覺得有什麼。
可他越是一臉認真,我越是腳趾抓地。
走出臥室,我才松了口氣。
整套小樓的陳設和他一樣,稱得上低調的冷淡。
如果把顏色換一換,大概能做部隊會客廳。
玻璃上流淌著源源不斷的水幕,融進窗外的草坪中,顯出幾分清氣。
空蕩、寂寥、冷感。
我轉了一圈,還是回了臥室。
「晚上我睡哪兒?」
他微頓住:「就在這兒吧。我去次臥。」
我沒推拒,百無聊賴地擺弄那只洗得嶄新的娃娃。
「你還給它換了裙子?」
「洗洗干凈是漂亮多了。」
我埋進去深吸一口氣,順手放到了魏赴枕邊。
4
興許是認床,我睡意全無。
窗外夜色黑沉,幾點星子散亂。
我分明沒有做夢,身上卻越來越沉。
清晰的熱度從身側傳來,貼得極近,甚至像是只隔著一層絲質睡衣。
我動彈不得,被牢牢禁錮著。
鬼壓床?
我勾動手指,又嘗試踢腿,都能做到。
可就像有無形的禁制,將我穩穩當當地鉗在床上。
!!!
我渾身發麻,半點不敢動。
微弱的胡茬摩挲感出現在額角,密密麻麻席卷而來。
似乎是魏赴的啞語,入耳嘆息。
「我把你送給她,又被還回來了……她到底喜不喜歡你?沒用的話,為什麼要留著?」
聲音靜默片刻,又是一聲喟嘆。
「臟兮兮的,現在好多了。」
「她不喜歡你。沒事,她也不喜歡我。」
細微的吞咽聲響在耳側,他重重磨蹭幾下,收緊了臂彎。
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簡直荒謬。
我掙扎著喊他:「魏……魏赴!」
禁錮感霎時間消失。
次臥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門重重被拉開。
刺眼的白光照亮臥室,魏赴扯過浴巾圍在腰間,蹙眉拭去我額上的汗。
「做噩夢了嗎?」
他半跪在床上,扶著我坐起身。
我大口喘著氣,又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剛送出去就要回來,叫什麼話?
我憋得臉發紅,泄了氣:「沒什麼事,你回去睡吧,抱歉,打擾你了。」
他喉頭上下涌動,手慢慢收回。
「好。」
他順從地應下,又不放心地回過頭:「小姐,有事一定叫我。」
我躺回床上,心有余悸。
剛才發生的事像是一場夢,荒誕又真實。
時針指向凌晨三點,我終于涌上睡意,卻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壓迫。
我又動不了了。
微冷的鼻尖抵在我頸側,深深吸了口氣。
鼻梁骨的棱角輪廓分外清晰,卷起一陣酥麻的癢。
「發生什麼了?」
那聲音裹著不解與失落。
「為什麼不跟我說,還要向我道歉?」
「依賴我一點吧,小姐。」
我腦中爆出驚雷,只能承認事實。
魏赴抱著那個娃娃。
那個娃娃和我通感。
5
鏡子里我跟吸了精氣一樣。
整整一晚上我睡姿都被迫沒變過。
莫名其妙成了被悟空定住的倒霉仙女,誰來了都受不了。
魏赴半瞇著眼倚在旋轉椅上,正對著筆記本說話。
什麼鳥語,聽不懂。
薄方鏡片一閃,他注意到我,抬手摘下眼鏡。
陽光把地面鋪得很亮,我蔫蔫地走到他身邊。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戴眼鏡?」
「護眼鏡片,偶爾戴戴。」
他合上筆記本,抬起眼:「小姐,昨天晚上……怎麼了?」
我疲倦擺手:「沒什麼。」
魏赴沒再追問,我又想起他昨夜失落的聲音。
不找個理由出來,恐怕他今天又要抱著娃娃哭。
真的受不了了。
我補了一句:「估計是有點認床,做了個噩夢,沒睡好。」
他了然,認真地點點頭:「我不知道您有這個習慣。今晚就好了,我去辦。」
「不急,」我說,「過幾天還要回學校辦退學。」
剛申上的 offer,沒讀多久就成窮鬼了。
玻璃杯不輕不重地放在桌上,牛奶左右晃蕩。
「為什麼不修了?」
魏赴抿緊唇。
我笑笑:「我留學本來就是為了結交人脈,現在連你的工資我都發不起了,不如出去擰螺絲賺點錢實在。」
「說的是什麼話?」
他像是有些生氣。
我渾然不覺:「說真的,花你這麼多錢了,總不能再一直啃你。」
「姜喧!」
他胸膛起起伏伏,氣得狠了,青筋暴起的手扶在腰側。
起初不覺得他多高,一站起身,像堵冷硬的墻。
我捏著三明治,還得仰頭看他。
「啊?」
我一片茫然,魏赴的喉頭滾了又滾,氣笑了。
他閉了閉眼,立在原地深呼吸,干脆利落地架起我,放到了辦公桌上。
「姜喧。」
他雙手搭在桌上,半環在我身側。
「我們已經結婚了。」
確實,上個月領的證。
得知家里破產的我當天開香檳,慶祝便宜繼母倒大霉。
喝完就接到財產清算的通知,連帶著我媽的遺產都沒了。
也不知道那天喝的酒里下了什麼藥,喝得我半夜瘋狂抑郁,竟然想要個家。
按理說還年輕,不應該啊。
可那天我一邊抱怨在國外伙食堪比豬食,一邊哭著數小時候那點高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