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地吃完早飯，后悔地跟著裴清淮上車。

耳邊忽然傳來低沉的男聲：「小唯。」

他探身過來，清澈的熱氣一觸即離：「系安全帶。」

我回過神：「嗯？好……」

聽到「啪嗒」一聲輕響。

裴清淮才收回視線，調頭出發。

他的父母，住在城里另一個富人區。

路有些長，周末堵車。

他開車很穩，我揉著眼睛又開始犯困，小聲問：

「裴醫生，你開車時，應該不需要有人在旁邊跟你說話、幫你提神吧？」

「嗯。」

裴清淮修長手指落在方向盤上。

頓了兩秒，語氣平淡：「需要。」

我：「……」

我：「你不是外科醫生嗎？」

「所以？」

「所有能考上本碩博連讀、并順利畢業的外科醫生，都無所不能，也不會困的。但我會困，我能不能睡一會兒？」

「你聽誰說的。」

「我看過的小說，拍過的劇，都這麼說。」

「……」

「而且，你不會想聽我說話的。我根本不會跟你說話，我只會騷擾你。」

「……」

裴清淮胸腔微震，像是發出一聲笑：

「哦，原來你也知道。」

我胡言亂語：

「嗯，所以不要給我這個機會……」

說完，我眼皮子徹底撐不住了。

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一聲無奈的嘆息。

然后，有一只溫暖的手掌，撐住了我歪下去的腦袋。

手。

裴清淮的手。

我忽然忍不住蹭蹭：「裴清淮。」

「嗯？」太小聲了，他湊過來聽。

「我們那個協議……」

不然再續簽五十年吧。

話只說了一半。

我再睜開眼，車子已經駛進了別墅群。

身上蓋著裴清淮的外套，他只穿襯衫，衣服下的肌肉看起來更發達了。 

不行。

我躲在外套后，緩慢地眨眼。

我不允許這個協議只有半年。

我喊：「裴清淮。」

他沒看我：「嗯。」

「等會兒進門，我喊你親親老公怎麼樣？」

「……」

「我昨天晚上連夜復習了我們的協議，里面有說，要在你父母面前裝恩愛夫妻，我覺得……」

「不用。」裴清淮淡淡打斷，「你正常點就行。」

我：「？」

怎麼，我平時很不正常嗎？

而且，是不是我的錯覺。

怎麼一覺醒來，他更冷淡了！

我跟著他下車。

裴清淮給家人準備了很多禮物，開后備箱時我才看到，車后座還放著一兜零食。

我愣了下：

「這是給我準備的嗎，親親老公？天吶老公你對我真好，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裴清淮面無表情：「不是。」

「……」

他提著禮品袋，小臂青筋暴凸。

走出去幾步，又回過頭：

「不要這麼浮夸，成年夫妻不會這樣講話。等會兒你也別讓我陪你去洗水果，心智正常的成年人不會在家里手牽手。」

我：「……好……好的。」

9

如裴清淮所說。

確實不太需要我做作的演技。

因為他父母看起來也不太在意。

大家一起吃午飯，他父母只問了幾個很常規的問題。

然后，裴媽媽說：

「小唯下午如果沒事，不要著急走，讓清淮帶你在附近玩一玩。」

我：「？」

我沒打算走。

而且，這語氣，怎麼像是在招待兒子同學。

「那個，我……」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她的，媽媽。」

裴清淮手掌覆蓋到我手上，安撫性地握住。

他聲線清潤穩定，一句話截斷我其他想法。

他帶我上樓。

關上門，我遲疑：「我怎麼覺得……」

「覺得我父母不怎麼熟，而且就像不知道我倆結了婚一樣。」裴清淮見怪不怪，到飲水機前接水，「你隨便坐。」

「嗯……」我剛坐下，被茶幾上一個相片擺臺吸引注意力，「咦？裴清淮，這是你的全家福嗎？」

相片里有四個人。

裴清淮看起來年紀還很小，系著紅領巾。

旁邊除了他爸他媽，還坐著一個笑起來有梨渦的男孩。

「對。」裴清淮放下水杯，長腿微屈，在我身邊坐下，「我弟弟。」

「你竟然有弟弟？」

「比我小幾歲，心臟不好，小時候一直在國外治病。中途回來過兩年，十六歲又走了，去讀了斯坦福。」

「……」

裴清淮沒什麼情緒，故作不經意轉過來，問：

「你沒見過他？」

「啊？」我挺震驚的，「我應該見過嗎？」

「……」

這回輪到裴清淮無話可說。

他頓了下，移開目光：「的確不應該。」

「難道我們領證時，他送過禮物？」我拿不準他的態度，「要是被我忘了，我跟你道個歉……」

「沒有，不用。」他平靜地轉移話題，「下午你想去哪玩？」

外面天氣熱熱的。

我看看天，看看他。

這人在家的時候，總是習慣性把襯衫扣子解到鎖骨。

慵懶又隨性。

勾引我。

我脫口而出：「想去玩你。」

裴清淮：「？」

「我……我就是剛忽然想起來，上次弄壞你的襯衫，還沒顧上送去給人修……」我語無倫次，「下午沒事的話，我……我可以給你補一下衣服。」

「……」

裴清淮盯著我，沉默兩秒：「好。」

他說：「既然你沒事，我辦會兒公。」

我：「？」

10

然后，我真的，看著他。

掏出了電腦。

開始看文獻。

我：「……」

【你懂嗎，我高中時一直想，以后要是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們每天大 do 特 do。】

【但是裴清淮，他怎麼回事。】

【不對，我怎麼回事？我應該撲倒他，但是我不敢，嗚嗚嗚嗚……】

【他太像我的導師了，感覺下一秒就會開始罵我寫的論文全都是學術垃圾。】

……

我怒發十條消息給于淼。

于淼秒回：【TD。】

我：「……」

我：【你怎麼這麼冷酷！】

于淼：【我還冷酷？我有你老公冷酷嗎？】

于淼：【照你這個速度要猴年馬月才能睡到裴清淮？你這輩子還有機會嗎？】

我手一抖，把語音按成了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