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目光,安撫地沖許詩詩搖搖頭:「沒關系,我不怕。」
說罷,我穿過人群,走到謝拯的面前,毫不客氣地放下餐盤。
謝拯聽到動靜,動作頓了頓,卻沒抬頭,反而是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我不滿地敲敲桌子:「謝拯,是我,沈諾諾。」
聽到我的聲音,謝拯睫毛顫了顫,終于肯抬起頭。
我一屁股坐下,夾起盤子里的兩個大雞腿,一股腦兒放進他的盤子里。
謝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神色微微錯愕。
我心疼那兩個雞腿,根本來不及想他眼里突然泛起的異樣的光是什麼意思,兇巴巴地說:「看什麼看,快點吃啊,吃肉心情會好的……」
他錯愕了一小會后又恢復了那副陰翳冷清的樣子,淡淡地說:
「用不著。」
說完,也不等我回話,三下五除二地扒干凈盤子里的菜,把雞腿推給我,站起身走了。
我跟上他,從書包里掏出一瓶牛奶:「你吃飽了嗎?吃不飽飯,心情會不好的。」
謝拯沒理我,走得更快了。
我想了想,又問:「那要不要喝一個可樂?我請你喝肥宅快樂水,喝了會快樂……」
他還是沉默。
我又摸出一個橙子:「要不吃個橙子吧?橙子好啊,能抗抑郁……」
他依舊沉默。
我不死心地繼續說:「謝拯,我現在真不想害你的,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活到一百歲。」
不是一百歲也行,但是別三十歲就死了。
謝拯清瘦挺拔的脊背狠狠一僵,漸漸放慢了腳步,甚至還莫名其妙地順拐了。
我繼續說:「謝拯,我……」
「夠了,沈諾諾。」
謝拯背影輕顫,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冷聲打斷我的話:「這樣戲耍別人很有意思嗎?」
我愣住了。
「只可惜……」
他再次開口,語氣里帶著隱忍和諷刺。
「我根本不稀罕你這種自以為是的救贖。我絕對,絕對不會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我也絕對不會對你這種富家千金有什麼好感。」
我回過神,擺擺手:「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突然,身后響起急促的剎車聲和刺耳的鳴笛聲打斷了我要說的話。
我本能想回頭看一眼。
結果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討厭我的謝丞,卻在這時眼疾手快地沖到我面前,一個大力推開我。
我被他推開,撲倒在地上吃了一嘴土。
隨著身后「砰」的一聲。
謝拯被疾馳的車撞倒,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
變故發生得太快,我木木地扭過頭。被眼前這一幕嚇壞了,喘著粗氣,連滾帶爬地到謝拯身邊。
他躺在地上,眼睛緊閉,呼吸微弱,沒有一點動靜,和上輩子他墜樓時候的情景一模一樣。
我欲哭無淚,這怎麼死得比上輩子還早了。
我慌亂地撕下裙子一角,然后按住他額頭上的傷口。
「謝拯,你千萬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也要難過死……
「你堅持住,我這就叫救護車。
「對不起,都是我……」
話沒說完,我的手就被一把攥住了。
我猛地止住哭泣。
謝拯攥著我的手,聲音微弱地說:「沈諾諾,我的頭要被你按裂了。」
我反應過來,手一抖:「對……對不起!你……你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
他推開我的手,坐起身草草地擦去額頭上的血:「我沒事。」
我吸吸鼻涕,又湊近他一些,信誓旦旦地對他說:「剛才是個意外,謝拯你放心,以后有我在,我會保護你,我絕對不會讓你早死的。
」
他重新抬起頭看向我,目光沉靜,眼底卻仿佛有什麼在緩慢地融化。
我以為他不信,連忙又攥起拳頭奮力揮舞著:「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對視片刻后,謝拯收回目光,垂下睫毛,抿去我剛才落在他胳膊上的淚珠,低低地說了一句:「誰要你保護,你不知道我有多討厭你。」
4
肇事司機主動賠了謝拯兩千塊錢。
我本來要報警處理,謝拯卻動作麻利地收下兩千塊錢。
我不放心地戳戳他的手臂:「你還是去醫院吧。」
他動作一頓:「不用。」
我還想再說幾句,被人群中沖過來的許詩詩打斷。
「諾諾,你還好吧?你的裙子怎麼破成這樣了?這……這不是你最喜歡的裙子嗎?」
聞言,我低頭看了一眼身上臟兮兮的裙子,頓時心疼地垮起臉。
這條裙子,是我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媽送的生日禮物,價格不菲,我一直沒舍得穿。
這下好了,以后也不能穿了。
我整理好衣服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卻只看到了謝拯離去的背影。
這小子,走得可真快。
我對著謝拯的背影大聲說:「喂,你真不去醫院?」
謝拯頭也沒回一下。
陳詩詩攔住我,沒好氣地說:「哎呀,你管他干什麼?你看他那窮酸樣子,他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兩千塊錢吧,他才不舍得拿這個錢去醫院呢,他得拿回家供起來上香。」
我沒理會陳詩詩的話,憂心忡忡地擔心謝拯會不會再遇到什麼意外。
5
這一晚上,我睡得很不踏實。
夢里,我回到了謝拯墜樓的那天。
我站在人群之外,遠遠地和血泊中的他對視,他的眼里不是對死亡的恐懼,反而是我從沒見過的溫柔。
我從夢中驚醒過來,看清了宿舍的天花板,耳邊是刺耳的鬧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