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等他掀開蓋頭，發現娶的妻子被調了個包，會不會怒極攻心？

我攥緊裙裾，多少有些緊張。

不過談判的說辭早已在心中練過不下百遍，我定能讓他心甘情愿地吃下這個啞巴虧。

正思忖間，眼前突然一亮，大紅蓋頭被掀開，我竟撞入一雙略帶歉意的眼。

眼前人眉目如畫，面色蒼白如紙，因著連續的咳嗽臉上泛起一絲紅暈，倒是更添了抹艷色。

平心而論，單是這容貌，若是身子好些，定是京中貴女們競逐的對象，哪里輪得到我。

見到我的臉，他竟無絲毫訝異，只是又掩了唇，低低地咳嗽了幾聲，聲音清冽溫潤：

「委屈云大姑娘了，要嫁我這樣一個命不久矣的夫君。」

我心中一凜，他竟早知道我不是云瑤，還并不生氣？

我試探性地開口：

「沈二公子都知道了？」

他點點頭，微微地嘆了口氣：

「以我這身子，本是不想娶妻耽誤姑娘的。可母親堅持要給我沖喜，沈家已只剩下我二人，我也……想讓她開心些。

「所以就先委屈姑娘在將軍府住下，你母親我也已經接來。府中雖已無昔日榮光，但好歹還有些家底，必不會虧待了你們。

「等他日我走了，會立下字據，放你們遠走他鄉，從此便可天高海闊任逍遙，再不受桎梏。」

我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

這沈暮不但已經調查過我的身世，竟還有著這樣的胸襟。

雖說他是身體底子薄些，也并非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既待我真誠，我也要全心全意回報才是。

我朝他綻開一個感激的笑，趁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臉上紅暈更盛，一下燒到了耳后根，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云姑娘，你……你大可不必……」

他話未說完，我手指移動，已然點在他脈搏上。

見我神色凝重，他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側過臉偷偷瞧我。

脈象紊亂，肺腑空虛，氣血沉郁……

我猛地睜開眼，這根本不是什麼體弱之癥，而是中毒之兆啊！

5

我收回手，一臉嚴肅地問他：

「公子這病癥可是自小就有？」

他愣了愣，雖不明所以，卻還是認真回答：

「我幼時身體還是正常的，但自從十五歲那年，父親戰死沙場之后不久，我便開始時常咳嗽發熱，如今已逾八年，身體一日差過一日。母親也曾給我找過許多郎中，甚至是御醫，但都說是體質問題，無法治本。也有……」

他看我一眼，自嘲地笑笑，聲音壓得更低：

「也有人說我命不好，不但克死父兄，還將鎮國將軍府徹底克衰敗了。你怕嗎？若是怕的話，我以后都去離你遠些的院子睡。」

窗外寒風簌簌，我卻心里一軟，涌起一陣暖流。

我也將聲音放緩，朝他眨眨眼：

「別聽那些碎嘴子胡說，你的命好得很，以后有我在，包你生龍活虎，活到九十九！」

他眼里星光灼灼，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就……辛苦朝朝了。」

他這聲「朝朝」喊得有些突然，除我娘親外，還從未有人這樣親昵地喚過我。

我面上緋紅一片，望著房內唯一的床榻，有些不知所措。

沈暮彎了彎唇，笑道：

「我去喊翡翠再拿些被褥過來，今夜我就睡在地上，朝朝可安心休息。」

他剛要起身，就被我扯住了袖子。

雖然羞恥，但我還是開了口：

「既然為了讓母親開心，二公子今晚還是不要喚翡翠了。這床榻大得很，睡下你我二人綽綽有余。等明日再添些被褥，我便去隔間休息。」

說完，我利索地和衣躺下，縮在角落，再不言語。

卻聽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響，身側一沉，沈暮的聲音帶了絲淡淡的愉悅：

「好。」

6

夜里，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

那聲音似驚似喘，好像在極力隱忍著什麼，伴隨著劇烈的抖動，十分怪異。

我睜開眼，卻鬧了個大紅臉。

不知何時，我竟已挪到了沈暮這邊，手腳并用緊緊地扒拉住他不肯放。

而他被我抱著，想咳又不敢咳，只得捂著嘴一動不動。

明明身體都彎成了蝦子，忍到極限的時候渾身止不住地顫動，卻硬是沒咳出一聲。

看著他早已漲紅的臉，我又是心虛又是歉疚，急忙起身幫他拍背。

「把衣服脫了。」

本來已經止住咳嗽的沈暮聞言，又咳了個昏天暗地：

「這……這……」

我瞄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矜持？

二話不說，我直接拉開他腰帶，在他驚愕的眼神中扒光了他的上衣。

他因常年病痛甚少外出，所以皮膚雪白。

但大概因為害羞，此時白皙的身體都染上了一層薄紅，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我，差點讓我以為自己是什麼采花大盜。

我面色凝重地將他按在榻上，又翻箱倒柜找出我的醫箱，將一排大大小小的銀針擺在他眼前，嚴肅道：

「你夜夜這樣咳嗽定然無法安睡，睡不好，身子只會更差。扎針可能會有些痛，你忍忍。」

7

沈暮很聽話。

在我說明原委后就很配合地躺倒，任由我在他身上插滿一排銀針，即使痛得滿頭大汗，也沒「哼唧」

半句。

在等待銀針起效的間隙，我托著下巴看他，覺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