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可能當年「愚公移山」移的并不是「山」?
當韋晴問我這句話的時候,我望著青黑色連綿起伏的山脊,打了個冷戰。我總感覺這山是會呼吸的。
也許,當你凝望山的時候,山也在凝望著你。
1
幾天前,我跟著女朋友韋晴回了她老家,桂西南的一個風景秀麗的小村寨。
除了交通不便,這里簡直是世外桃源。可謂風景秀麗,寧靜和諧。
我和韋晴徒步走在山路上,在山間勞作的村民熱情地沖我們打招呼,笑語盈盈。
景美人也美,只不過這山太大,山頂一天到晚籠罩著一層黑霧,整座山郁郁蔥蔥,陰冷潮濕,令人不覺心生懼意。
「你們這里的山好大啊,怪不得『愚公移山』可以進教科書呢,叫我我寧愿搬家。」
我爬山累得直吐舌頭,就讓我做了那個沒出息的智叟吧。
「有沒有可能當年愚公移的并不是山?」韋晴指著周圍的大山,對我道。
「不是山,是什麼?」我望著半隱在云霧中起起伏伏的青黑色山脊,打了激靈。
韋晴嬌笑道:「看,臉都嚇白了,你膽子可真小,開玩笑的啦。」
是,我膽子小,那是因為我最好的朋友就消失在這片土地上。
一年前,我最好的朋友方康跟同事一起去桂西南考察,自此音訊全無。
他失蹤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沒有接到,再打過去的時候就關機了,從此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我對此耿耿于懷,多次拜托桂西南的朋友幫忙尋找,后來便結識了韋晴。
2
到了村口,韋晴爸媽迎了出來,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韋晴家人看我的眼神兒怪怪的,上下打量著我,眼里明明沒有什麼情感,臉上卻堆滿了笑容。
我當時想著也許是因為不熟悉,但又必須表現出足夠的客套吧,也沒太往心里去。
「這里潮氣大,被子必須每天用熏爐烘一遍兒,否則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子濕漉漉的,難受得很。」韋晴一邊兒把我的被子放在熏爐上烘烤一邊兒說道。
我盯著熏爐里紅色的炭火,心里充滿了幸福和滿足,韋晴是我歷任女朋友里最溫柔體貼的,當然,也是最漂亮的。
我摟住了她細細的腰肢,在她臉上輕吻一下,她嬌笑著推開了我。
「別鬧,我哥在隔壁。」
韋晴他們家住的是三層小竹樓,一樓是大廳,通常用來待客,不住人,二樓是韋晴和她爸媽住,我和她哥住三樓。
我一平原長大的孩子,哪里見過真真切切的大山和竹樓?
剛到的那天,高興得差點兒打滾兒。
不過這兩天住下來,我卻很不習慣。
這竹樓吧,雅致古樸是真的,但稍微有些大的動作,竹樓就「吱吱呀呀」響起來,不是很方便。而且它還不隔音,夜里,我半睡半醒之際總能聽到呼吸聲,很悠遠,很綿長,偶爾還有一聲混沌的吟嘯,毛骨悚然的。
「晴晴,你晚上聽到什麼動靜沒有?」我拉住韋晴的手,放進自己的手心里,她是我在這里唯一信任的人。
韋晴一僵,道:「沒有啊,回到家,我一直睡得很沉。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我搖搖頭道:「說不清楚,像是有呼吸聲,但又不真切。」
韋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竹樓不隔音,我爸和我哥雖然不打呼嚕,但是呼吸音都很重。你晚上睡覺戴上防噪音耳塞不就行了。
」
我點點頭,還是韋晴主意多。
3
三天后,是他們這里的「吃新節」,是慶祝豐收和祛除穢氣的節日。韋晴的父母天不亮就開始忙著準備過節的吃食,一會兒還要全村一起祭祖。
韋晴和她哥哥都穿上了傳統的民族服飾。韋晴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甜笑著,拿了一套她哥哥的民族服飾給我穿上,拉著我去村里拜見村老。
村老是村里年紀最大的老人,據說已經一百多歲了。我一眼看過去,這村老的頭發幾乎全部掉光了,縮成一團盤坐在祭壇上,閉著眼睛,如同木雕一般,一動不動。
「村老,村老,這是我男朋友何辭。」韋晴撒嬌地拉著村老的袖子。
村老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睛,如同皺皮核桃的臉上,現出一絲驚訝,嘴巴張了幾張,沒有說出一句話。
奇怪的是,他給我的感覺很熟悉,他眼神兒里有個什麼東西,讓我心弦一緊。
村寨里的人很好客,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地看著我,老族長伸出手跟我親切地握手,從未受過此等待遇的我,很快被這里的淳樸和熱情感染,恣意品嘗著美酒佳肴。
儀式開始后,他們的老族長親自給我灑圣水,賜福,末了問了我的生辰八字,我一愣神兒,想起以前方康給我說過,去西南尤其是偏遠的地方,生辰八字一定不能報真實的,所以,便多了個心眼兒,便把自己出生的時辰往后移了三個時辰,年月日在身份證上不好作假,時辰我可以自己說了算。
老族長微笑著點了點頭,將一朵大紅花戴到了我胸前。
突然,盤坐在祭壇上的村老激動起來,沖著我「嗚哇嗚哇」